目录
书架
目录
目录
×
公众号
关注二维码,回复“九阅”领书券
关注二维码
回复“九阅”领书券
第16章
浮世囚欢
顾长安v
3626

白芬芳俏眼一瞥他,嗔道:“三郎出手,真是没有折不下的花。这大清早的,倒找上门了。”

楚裕泽也觉得纳闷,那婉涔虽然对他谈不上冷眼相待,也觉没有青睐有加。这会儿居然找到书院来,仿佛给被人捉奸在床一样,来了趣味,脸上就荡起一个得趣的笑,“她来这里找我?今天倒是奇了。”

然后捏了捏白芬芳的脸颊,“你再睡儿,我出去瞧瞧,回头一起去吃早饭。”

白芬芳也不留他,抛了一个,转身睡过去。

然后那渐渐冷了,心底有那么一处抽疼了一下。然后又自嘲的笑了笑,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

打开门的时候,楚裕泽就看到那婉涔烧红着脸,局促的站在书院的大门口。

晨雾刚刚散去,远处看的还不太分明。她似乎从雾霭中穿梭良久,他甚至能看到她发丝上排排的小水珠。

惶然的脸上,还强作着镇定。他知道她极是爱惜名声的人,这样贸然跑来定是遇上什么事情了。

婉涔一见楚裕泽,便说:“三公子,我。。。。。。”

楚裕泽本想敷衍她几句,但看那楚楚堪堪的样子,却又轻浮不起来。回身对小酒说:“回去跟你家小姐说一下,我今天有事,就不陪她吃饭了。昨天陪我累了一宿,让她多睡会儿。”

婉涔也知道他夜宿在这里是做些什么事情。心里一直后悔来的太冒失,又听他那样说,便想到了什么。低下头便走远了些,刻意回避。

楚裕泽转回来看她有些避之不及的模样,想她大概是误会了自己,也懒得解释。笑了笑,问她:“那小姐还没吃饭吧,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婉涔虽然着急,但也知道在这书院门口确实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只好随着他。

楚裕泽的车停在街口,两人并肩行过去。

清晨有些许的凉风,虽是偏僻的街道,也能听见前街各种各色的吆喝声。

小食摊正是最繁忙的时候,各种各样的香味就弥漫到整个城市里。

婉涔能闻到酥饼、油茶、糊糊的味道。小时候老嬷嬷总带她出来打零嘴。她能从街头一直吃到街尾去。嘴里塞着,便手上还不能空。一定要抓满酥饼才肯走。

那样的过往的味道。仿佛回忆里都不是些故事,而都是些小食的香气。一时间就有些恍惚。上了车,那些味道被阻断了,婉涔才得以回过神来。

楚裕泽载了她就去了富春楼。这楼里多是些淮阳小吃,婉涔不想他这样摩登的人居然会在这样传统的地方吃东西。

其实,他一见到她,下意识地就觉得应该到这里来。他的早餐向来只是面包凃黄油和牛乳的。

对于吃,他算不上讲究,却对于吃东西的地方很挑剔。只觉得什么样的心情就应该到什么样的地方去。也只是觉得她应该喜欢。

婉涔不愿意点餐,楚裕泽就为她点了。要了虾籽馄饨、虾籽饺面,一笼蟹黄汤包,一份京江脐。

婉涔看这些碗碗碟碟摆上来,忽然就想起了当初父亲对母亲的宠爱劲儿。

母亲的娘家是姑苏望族俞家,祖父俞瑾乔是颇有名望的书画大师。她从来没见过母亲的娘家人,母亲却留着家乡的食宿习惯,平常爱吃的都是这些。

京州城地处北地,能做好淮阳菜的不多。父亲虽然在外风流,在家里对母亲那是极宠的。哪里来了好厨子,便花高薪请来,只为博母亲一笑,解她一时乡愁。每每只在这时候,也才让人觉得家的温暖,令她胃口大开。

婉涔今天却一点胃口都没有。理了理思绪,道:“这次找三公子来,实在是情非得已。我交往甚少,没什么朋友。二来,放眼京州城,能做这件事的人实在不多。”

楚裕泽一笑,“那小姐太抬举我了。看来如果不是难事,那小姐也不会来开这个口。”

婉涔眼帘低垂,“三公子是个爽快人,我也就开们见山了。我想要一张往西去的总理通行派司。”

楚裕泽眉头皱了一下,“你要什么?总理通行派司?”

“是的,马上就要。”

楚裕泽不解,“你要往西去?这西南边战事正紧,你要那个做什么?”

婉涔低着头,好好一碗面被勺子搅得都糜了。本想找个托词,但又觉不妥,一时间也不答话。

楚裕泽看她不开口,便说:“我总要知道你拿这个干什么去吧?总理派司,不是说拿就拿得到的。你要往西从商?运货?我总得给个缘由吧。你应该知道,往西一线都在戒严。如今往西的铁路都封了,等闲人不能上车。你既然开口要了,定然知道这派司的价值。”

婉涔深吸一口气,“为了夏子凌。”

楚裕泽听到这个名字,便是漠然一笑,“你是打算烽火连城的去会情人,还是殉城去的?”

婉涔这两天压抑的委屈,和对未来的迷茫都一时间爆发,眼泪就涌了上来。但在这人来客往的饭庄里,她只好强抑着。

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去是能解城围,还是真如楚裕泽说的,殉城而去。

虽然夏子凌从未给过承诺,但出征前那句“等我回来”,婉涔就算做承诺了。只是,人前再坚强,总还是个不经人事的姑娘,被楚裕泽的一言半语呛的一败涂地。

楚裕泽从没见过婉涔这样失态过,看她压抑着的悲伤,楚楚堪怜,又是一种风情。稍缓口气,“真不知道你们女人心里想什么。派司不成问题,问题是,我不知道给你的是一张通行证,还是地狱的门票。你可想清楚了?”

婉涔泪眼迷蒙,愣了一下,点点头。

楚裕泽开着车到了总理府,婉涔在车里等他。

总理府前大街上种着一排柳树,车子就停在一棵树下。今年春来的早,偶有轻风拂来,柳絮也做满城如飞花。

婉涔靠在车窗前,望着那景,忽就想起在法国时,国文老师让她背的一句话来。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飞扬。

她也无根无蒂,可天地之大,只觉得自己能在的地方,便是有他的地方。

等到快到正午,才看到楚裕泽从府衙走出来。

总理府衙前有二十几节汉白玉楼梯,楚裕泽穿着麻灰色西服,头发一丝不苟的偏分。嘴角总是不自然的存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仿佛这世间没有一件能让他认真起来的事情。他的拎着一只小箱子,就那样从高处下来。

他的西服扣子没有扣起,风吹起一边挂面,露出里面收着腰身的小马甲。怎么看都觉得那是丰神俊朗的男子,佻佻公子,行彼周行。

楚裕泽坐进来,看她还是一脸心事。“现在就走?决定了?”

婉涔望着他,微微的却又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去火车站的路上,婉涔让楚裕泽停在一家裁缝店前,自己进去。没多会,她换了身装扮出来。一身男生的学生装扮,小马裤马丁靴,雪白的衬衫外罩着一件苏格兰格子坎肩,头发盘起来藏在了鸭舌帽里。

楚裕泽一笑,本来这些自己刚刚悄悄为她预备下,没想到她自己早有准备,也算是放心。

到了火车站,楚裕泽把小皮箱个递到婉涔手里,“这里头是派司、一些零钱和一件换洗的衣衫。刚才在总理府匆匆‘抢来’的,并不会合身,总聊胜于无。你一个人,路上小心。要是有什么需要,就联系当地的楚家商铺,我都知会过了。”

婉涔接过它,没想到他比自己想的还要周到些,心里便添了些暖意。

站台上有士兵穿梭往来,偶有风起,四下没有树木建筑,那风也让人觉得分外凄凉。

举目四下也仅有这么一个算是相识的人,婉涔颇有些风萧萧易水寒的感觉。也许真是“地狱的地狱的门票”,婉涔低头看着派司,又看看楚裕泽。如果真是地狱的门票,那他就是她能见到的最后一个不算朋友的朋友了。

“夏家那里,还有劳三公子遮掩一番。走的匆忙,连凤竹也不知道。。。。。。”

“放心,我会去说。”他语气难得的正经,停在耳里分外的温柔,熨贴上她心上。

“不知道怎么谢你了,万一。。。。。。。还要连累你。。。。。。”婉涔的声音低了下去。

“亏你有良心,如果不想连累我,记得好好的回来。”楚裕泽嘴角挑起一个笑,抬手又替她压了压帽檐。

婉涔却感觉不到他的轻佻来了,点了点头,上了西去的列车。

白芬芳一边梳头一边歪头看他,“你还真把那小姑娘弄通州去了?你不是要做大棒,棒打鸳鸯么?”

楚裕泽手里正捏着一杯红酒,轻轻一摇,那嫣红的壁挂忽的就让他想起那婉涔羞怯时的脸。“那样的人,总得吃些苦头,才能认清楚现实而已。”

白芬芳撇撇嘴,嗔道:“真是看不不下去,三郎你真是忍的下心,你们这样算计一个女孩子!”

“她自己傻而已。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人,还真打算和她的情人生死相依?”楚裕泽卷了一口酒,冰凉的液体一碰到味蕾,口里便生出点点甘涩的味道来。

“傻?我看是勇敢吧。你们这些男人,怎么会懂得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呢?”白芬芳幽幽的说。

楚裕泽放下酒杯,贴到她身后,在她耳边笑着道:“呵呵,我看这时间最不信‘情’的,就是你白芬芳了吧。”

镜子里两人紧贴的面部,看上去那亲密无间的模样。

白芬芳轻叹一声,“我自己那是不敢轻信的。但看着这样勇敢的女子,总叫人佩服。”

是的,其实他心里何尝不觉得她是勇敢,可又觉得她傻。

在他看来,只要是男人,在权势名利面前那都是没半分定力的。哪怕是现在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古来得意不相负,只今唯见青陵台。可她就这样做无谓的挣扎。他不过就是让她早日看清人心而已,顺带着也是求自己所需。

可偶有一瞬,他想,若这世间有那么一个女子,也能如此生死相依不离不弃,也算是无憾了吧。

不知道怎的,心下就有一丝烦乱,好像一只猫的爪子挠过去,却又挠的不轻不重的,也不是疼也不是痒的。二十多年来,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这感觉让他觉得陌生而又难以捉摸,以至于变成了莫名的烦躁。

他忽的站起来,拎起西装外套,“我还有点事情,先回去了。晚上不陪你了。”

白芬芳只是笑了笑也不多语。对着镜子,一下一下的梳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