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琛的眼底白云叠起，耀眼的太阳从肆无忌惮在云层上释放光芒。
“leo，你在想什么？”身边美艳无方的女子笑着问。
顾琛眼神闪烁了一下，从飞机窗外收回眼神，但没有说话。
空中小姐过来，亲切地问两位想喝什么。
“给我一杯brut reserve。”顾琛旁边的女伴说。
“谢谢，不过不用。”顾琛说，拿起自己的墨镜戴上，一副“请匆打扰”的姿态。
“leo，你应该学会享受生活。”女士优雅地品着酒，热心地劝导。
顾琛依旧没有说话。
一个月前，顾琮在电话里说：“第一，夏夏从未对不起你。第二，那两个孩子不是我的。”
近一个月来，他辗转反思，想理清一个头绪。
他已经很长时间不让自己想有关罗夏的任何事情，他忙得连睡觉都觉得奢侈。
可是顾琮的一句话，他的心再也没有平静下来。
顾琛下飞机后先去医院看了顾琮，消瘦憔悴的面容让他早有所料却又心生酸痛。
那个曾在他面前一向是风光霁月、无所不能的哥哥，此刻看来虚弱而痛苦。
一时间所有的怨恨似乎都微不足道，只剩眼前这个一手曾为他撑起一片天空的哥哥。
顾琮打量顾琛，现在的他完全脱了以前张扬不羁的影子，高大健壮的他看起来沉默深稳，眸光幽深，表情严峻，仿佛一下子成长了十岁。
他往顾琛身后看了一眼，没有看到其他的人，包括他电话中的未婚妻。
“既然回来了，明天就去公司吧。李响他带你熟悉一下情况。”
顾琛对顾琮的话无动于衷：“夏夏呢？”
顾琮颇有些意外地看着顾琛：“你现在问夏夏？”
顾琛沉默地看着他，眼眸固执。
顾琮语气并不热烈地回答他：“夏夏已经辞职了，早在一个月前。你不用问我她在哪里，你觉得她会告诉我她去哪里吗？”
顾琛淡然严肃的表情有一丝开裂：“你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顾琮嘴角挂上一丝讽刺的苦笑：“她辞职的时候的确告诉了我她的去向，可是她走后一个星期我给她打电话，她的手机已销号，她之前说面试的那家公司跟我说她根本没有入职。”
他看着沉默不语、表情莫测的顾琛，“即使知道她在哪里又怎样，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去找她？以什么身份去找她？”
顾琛沉默着不说话。
顾琮显然不想再谈罗夏的事情，事实上，他的表情里已带出了对顾琛的失望：
“你回去休息吧，我会通知李响明天配合你交接公司。公司的决策你不用问我，自己拿主意就好。曹秘书跟着我做了多年，你如果不愿意继续用她，给她安排一个职位。”
顾琛站了一会儿，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下，回过头来：“那两个孩子，是谁的？”
顾琮看着顾琛，眸中带着淡然讽刺的笑意：“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
顾琛的手握紧再松开，然后大步出门，门在他身后摔上。
顾琮想，他从来没有这样，如此，觉得讽刺。
他曾经无数次试图跟这个弟弟联系，希望他能耐心听一听他的解释，他也曾经无数次幻想，离开的顾琛终于因抑不住对罗夏的感情，打电话来问询那件事情，甚至他在那次电话中说出那两句话的时候，他希望顾琛认真地想了想，然而打电话来质问他缘由。
然而没有，都没有
。一直到他断了罗夏的音信，他失望地想，夏夏是对的，顾琛是一个只知道迷恋不懂得感情的幼稚小子，他太高看了这个弟弟，最后却让罗夏受了那么深的伤害。
不管顾琛有没有那个所谓的未婚妻，当他那样说出来，当他让罗夏听到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资格再招惹她。
顾琛正式接手了公司，短短的三天时间里，顾氏的员工对这位新任顾总的印象是严肃深沉，不苟言笑。
没有人敢因为他的年轻看轻他。
实际上，如果不是知道他是前任顾总的弟弟，谁也看不出这位顾总只有二十五岁。
没有人敢质疑这位顾总的能力，或者对他有一点不认可的想法，因为他上任的第二天就免了策划部经理的职位，当时那位年过三十的女经理正在办公室打一个私人电话，好像是男朋友或者未婚夫，说话有些轻佻。没想到一回头，身后站着寒面而立的新任老板。
“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顾琛说完寒着脸大步踱回办公室。
李响随来，一针见血地指摘他：“你在迁怒！李经理即使有不对之处，但不至于被免职。”
“有句话叫上行下效！她平时私底下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管，但不能带到公司来。”顾琛毫不动摇地说。
李响自然不会跟他分辩，毕竟顾琛刚接手公司，他的权威是首先要维护的。
说起来，也只能怪李经理倒霉，他只是昨天跟顾琛无意中说了一句罗夏曾经的办公室就是那里，谁知道他居然会第二天特别关注了呢？
顾琛的心思，谁知道呢？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否则怎么会莫然其妙弄回个女人，如果真是未婚妻，怎么会安排到酒店？但如果不是未婚妻，他实在是幼稚。他的心思不管现在有多深沉，感情上，依旧带着冲动不管不顾的影子。现在怎么样呢，只是罗夏的离开避而不见而已。
顾氏的员工很快发现，新任顾总是位勤勉的上司，上任的这段时间里，早出晚归，公司最后一个加班的走时回头会发现总裁室的灯还亮着。
或许全公司只有李响知道，他不是勤勉。因为有一次他加班走的时候，无意中向总裁室看了一眼，半掩的门内，顾琛正坐在办公桌后，望着窗子外面出神。
和两年前那个曾经沮丧黯然的少年相比，他现在整个人像一口幽深的寒潭，只有了解的人才知道，那里面埋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受伤。
他就像一头曾经恣意张扬却最终深受伤害的兽，在别人看不到的背后默默自己的伤口。
“哒哒哒！”
李响拿指背在顾琛的办公室门上轻敲。
顾琛从台灯后面抬起双眼。
“要当勤勉敬业的老板也得有人表彰吧？去喝一杯？”
顾琛默默起身。
去的是街边的一家很普通的店，要了一个隔断，好在是干净。
“别看条件简陋啊，他们家的烧烤味道很正。”李响笑着拿着上来的菜单熟练地点，也不问顾琛的意见，最后要了两瓶啤酒。
“试试我们平民百姓的生活，其实比你们这些当老板的更有滋味。”
顾琛没有说话。他其实出国前经常来这种小店，只要干净，他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排斥。
“不用这么深沉吧，你以前可完全不是这个样子。”李响隔着桌子想拍顾琛的肩，对上对方的眼神时，忽然意识到，毕竟不是以前那个冲动少年了啊，还真是……不敢下手了。
于是收回，半真半假地调侃，“你这样子是被斯坦福魔鬼训练的还是被罗夏打击了？”
顾琛猛地觉得心底某个疮口被击中。
那个名字，那个除了顾琮，他跟任何人也不想提及的名字，被李响这么随意地提了出来，却让他在心底像被烙铁熨过一样，一道烟起，血肉模糊。
上次顾琮在电话里说“第一，夏夏未对不起你。第二，那两个孩子不是我的。”
他好多个夜里难以入眠，就想着顾琮想表达什么意思。
他不知道如果那两个孩子不是顾琮的会是谁的，他更不知道罗夏明明为别人生了两个孩子为什么顾琮说她从未对不起他。
顾琮想说什么？想说她没有对不起他，因为从开始到现在，都是他一厢情愿在追她？还是想说，她爱谁，为谁生孩子是她的自由？
烤肉上来的时候，李响看顾琛心不正焉不甚有胃口的样子，眼神闪烁了一下，笑话他：“吃得比猫少，干得比牛多？”
顾琛实在是不想理会。
他之所以跟李响出来，实在是觉得一个人压抑。
他未必要让李响倾听他的心声，但至少有这么一个人在耳边聒噪，可以让他分分心。
更何况，这个人大概也知道他心底的伤痛。
李响倒是吃得畅快。
他加班太晚，晚饭的那点热量早已消耗殆尽。肠胃得到了安抚，他才慢慢地喝了口酒，然后说道：“罗夏走的时候，顾琮在她卡里打了一百万。”
顾琛的注意力瞬时聚拢过来。
“她这边的房子没有来得及处理，交给了顾琮。……她这个人，很在意安全感，所以她肯定不会去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地方。她很在意稳定性，又带着两个孩子，我猜她不会租房子。但是她一定也不会买新房，毕竟她没有时间和精力盯着装修，还要放味。所以多半，她会买现成的二手房，不一定会是太高档的，但小区安全和设施一定是非常不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