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爹！你怎么可以让老大休了我！”张氏跳起来，尖锐的声音夹杂着几分疯狂。
“她不过是个贱人，我可是……我可是杨家明媒正娶的……”她不就是教训了一下这个见人吗？没想到公爹居然为了一个不要脸的女人要杨大木休了自己？
“杨大木，这么多年我没日没夜的干活，给你生孩子……难道，难道你真的要休了我？”
许久不见杨大木开口，张氏也着急了。
若是真的让杨大木把她休了，娘家人一定不会让她回去的。想到家里那几个势力的眼睛长到头顶上的嫂子，她就觉得一阵发麻。
“我……我，这个……”
杨大木素来老实些，这会儿夹在中间，一边是自己的亲爹，一边是自己的媳妇，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下意识地扫一眼远远站着的安氏，希望从她那能得到一点帮助。不过显然安氏并没有要帮忙的打算，她只是远远的站着，一脸看热闹的样子。
“好了，就这么定了！”
杨文贤阴沉着脸，抱着丫头转身就走。
这个家真是越来越不像家了。
“公爹，她……她……聘为妻奔为妾，她不过是个跟着来的小贱人，一般人家顶多就是个小妾，这么多年咱们家也没有亏待她……而且，而且这个小杂种是不是咱们老杨家的都两说呢……你怎么可以……”
“啊！”
丫头惊呆了，傻傻的望着张氏，半天都反应不过来，一脸茫然地望着望着杨文贤。可是还不等她开口，原本坐在地上愣呆呆的巧娘突然像是发了疯一般不要命的朝张氏冲去。
“啊！”
不知道是气急了，还是怎么回事，一向温温吞吞的巧娘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居然一把就把张氏撂倒了。
“嘭！”
张氏重重的跌倒在地，摔的七荤八素：“贱人，你敢打我！”
“打死你！”
很快两人紧紧的抱着扭打成一团，不断地在地上打滚。
“娘，娘……爹爹，我要娘……”
那边妮子早就吓傻了，深怕被杨文贤看见，猫着身子缩在角落里。而换儿也被吓傻了，虽然想上前帮张氏，但是看着杨文贤一脸阴沉的样子吓得怯怯的抱着杨大木的腿……
“老大，你……”
杨文贤黑着脸重重的叹了两口气，这是要闹什么？还有这个老大是越来越没出息了，脸自己的媳妇都压不住。
“还不拉开你媳妇！”
这三媳妇素来是个乖觉的，看来今儿确实是受刺激了。想到张氏刚才那些话，杨文贤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娘，娘……爹爹，快，我要娘……”
“娘，娘，我要娘！爹爹快救我娘……”
那边，换儿和妮子扯着嗓子不住干嚎……顿时整个院子里乱成一团。
“娘，娘，公公……公公，我爹呢？我也要爹……”
眼看着杨文贤脸色缓和了不少，丫头立刻扯着嗓子大哭。
果然是会吃的娃有奶吃，不要以为就只有你家的孩子会哭，不要以为她没看到刚才张氏掐换儿那一把可不轻。
“丫头，不哭，丫头乖。”
这边换儿还没停呢，丫头又开哭了，那小眼泪滚的，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杨文贤有些手忙脚乱。
“呜呜，我要爹爹，爹爹……要爹爹……”
丫头越是哭越是伤心，特别是想到这小身板儿自从生下来就没见到过自己的爹，跟着巧娘受尽了虐待……
“哭，哭，哭什么哭！小杂种，就知道哭！”
安氏黑着脸，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抡起一巴掌照着丫头的脑门招呼过去。
“安氏！你疯了！”杨文贤一把抓住安氏的手，顿时脸色黑的能滴下水来。
“哼，老娘打死着小杂种！”安氏虽然收回了手，但还是一脸阴沉。
“啊……爹，流血了……流血了……”
张氏和巧娘扭打，杨大木并没有上前去拉，只是站在一旁呆呆的看着。突然听到一阵如同杀人了般的声音响起，杨大木吓了一跳，立刻扑了上去……
“孩儿她娘，你咋了，咋了？”
杨大木毕竟是个大男人，一拐子推开巧娘，慌乱的把张氏扶起来。
“唔……好痛，好痛，我肚子好疼……”
张氏捂着脸不住的痛呼，眼看着脸色煞白，汗水大滴大滴的滚落，看样子不像是假装的，杨文贤也吓了一跳。
“老大，快，快抱进去呀。”杨文贤沉着脸，指着吓呆的杨大木大声呵斥：“翠兰，快，快去找大夫！”
杨家乱成一团，每个人都忙出忙进，气氛很是紧张。
巧娘紧紧的抱着丫头缩在角落里，身体瑟瑟发抖。
“娘……”
丫头轻轻的晃了晃巧娘的手，她这样紧紧的勒着她，她感觉很难受。
而且她身上有很多伤口，必须要处理一下才行。
“丫头，丫头……”巧娘抱着丫头，头深深的埋进丫头的头发里，哽咽的哭着：“是娘不好，是娘不好……”
她好害怕，张氏刚才的样子她也看到了，脸大夫都请来了……她好害怕，她好想找个人安慰，找个肩膀依靠，可是……可是……
只有紧紧的抱着丫头，她才能感觉到一点点安慰。
“大夫，大夫，我媳妇咋了？她这是咋了？”
张氏躺在床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双手紧紧的捂着肚子，脸色苍白的吓人，满脸都是汗水，看上去好像很是痛苦……
“你呀，你这是咋弄的？你媳妇有身子了，你不知道呀！”
大夫面色不善的横了杨大木一眼，然后转身坐下，翠兰很识趣的该快把油灯端过来。
“啥？我媳妇有……有了？”杨大木整个人都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随即满脸惊喜的拉着大夫的手：“大夫，大夫，我……我……”
他和张氏成亲快十年了，这么多年只得了两个姑娘，这一只都是他的心病。可是眼看着换儿都三四岁了，张氏却一直怀不上，他暗地里也急得不行，没想到……
“老天开眼了，谢天谢地呀，老天总算开眼了……”
那边安氏激动的双手合十，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两个头：“谢谢列祖列宗，列祖列宗保佑！”
“大夫，这个她现在……”杨文贤也满心欢喜，虽说她不想安氏那般重男轻女。他膝下四男四女，也算是人丁兴旺了，但到了杨大木这一辈儿拢共只得了三个丫头，若是张氏这一胎是个男孩儿……
“你们别激动，张氏动了胎气，只怕是……”
“狗日的，贱女人，这断子绝孙的，你这是要害了我的大孙子呀！”大夫的话还没说完，安氏立刻哭喊着冲出去，一脚踢开巧娘家的门，一把把躲在角落里的巧娘拎起来。
“啪！”
巴掌扑头盖脸的落下……
那一夜，丫头永远记得，以至于很多很多年后，当她再也不用经受饥寒，再也不会被人毒打，每每午夜梦回她依旧会梦到……
“娘，娘……”
血，血，巧娘的身上，脸上到处是鲜血。丫头坐在地上，无助的抱着她的胳膊，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
她好怕，好怕巧娘就这样睡过去了，好怕她再也醒不过来。突然间她发现，这个世界自己是那样的陌生，即使自己醒来已经一个多月了，可是她却什么也不知道。
每天不是吃就是睡，要不然就是在想一些乱七八糟不切实际的东西。这样致富，那样发财，可是想来想去……
“娘，娘，你醒醒，不要丢下丫头。”是的，都是不切实际的，她只是在不断地对自己遭受到的不公平待遇不满，却忘记了巧娘经受的要比自己多的多。
是她一直在用自己并不宽阔的肩膀为自己撑起一片天……她要变强，她要变得很强，她不会让她再受到一点伤害！
心里突然生出信念，丫头小心翼翼的放开巧娘的手，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迈着小短腿坚定的向外走去。
“娘，你放心，我保护你的！一定！”
夜，冷飕飕的风呼呼的吹，皎洁的月亮挂在天边，散发着冰冷的光。四周不时传来一阵阵奇怪的虫鸣鸟叫，丫头感觉汗毛都竖起来了，可是她不能停下来……
“嘭嘭嘭……”
“嘭嘭嘭……”
“有人吗？救救我娘，求求你们就救我娘。”
“嘭嘭嘭……”
“嘭嘭嘭……”
“有人在家吗？求求你们，救救我娘。”
那一夜，一抹小小的身影，迈着小短腿，借着月光，敲遍了整个寨子所有人家的门。
那一夜，整个村子的人都轰动了。
那一夜，巧娘得救了。
“啧啧，怎么这么狠心呢！”
“是呀，是呀。都是儿媳妇，怎么这么偏心呢。”
“哎，难道你们没听说老三不是她生的。”
“真的假的？”
“你们小一辈儿不知道，这些事儿寨子里老一辈儿的人都知道。”
许多人，七手八脚的把巧娘搬上了床。她瘦的皮包骨头，根本没有几分重量。就算是在灾荒年间，也没有人比她更瘦弱……
“哎，老三再不回来，这娘俩只怕是真活不下去了。”
“是呀，是呀。”
娘俩，一大一小，两只小猫儿一般，蜷缩在角落里，床上除了一床硬邦邦的被子什么都没有……
“老三不是替老大去服役的吗？那二两银子呢？每个月的饷银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