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个月都是要及笄的姑娘家了，成天的往外跑，像是什么样子？！”白允禁皱眉头，狠狠的拍了下桌面，手边的茶盏都随着他的动作猛烈的震动了下，差点翻落在地上。
白卉俪吓得一缩脖子，窝在椅子里不敢说话。
于氏最心疼这个女儿，可也知道白允对白卉俪私自跑出去的事情火气正大，不敢马上拦着，等他又骂了几句，这才挺了挺已经有些的肚子，“老爷，我的肚子有些不舒服……”
白允听到这个，竖着的眉眼立刻收了回去，快步起身走到于氏身边关切道，“怎么样？肚子里的孩子又闹你了？”
“恩。”于氏点点头，一手扶着腰站起来，“想是今天站的多了，这一胎可真是折腾人，当年卉俪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可一点都不闹腾，老爷你还记得不？”
白允的脸色有些尴尬，当初还有刚成亲时候的热络，的确是浓情
了几年的，后来姨娘小妾的多了，他看得眼花，内院却是去的少了。没想到于氏竟然还能再怀孕，姨娘生的，虽然是儿子，可毕竟庶子的身份摆在那里，怎么都是入不了宗祠，承不了大统的，如今却是又有了一份盼望，自然是万般都以于氏为先。
“记得，怎么不记得。”白允的脸上少不了尴尬，将她虚虚的扶起来，“我扶你回房里休息，你好好歇着。”
“父亲，我也先回房了。”白卉俪趁着这机会站起来，飞快的说道，也不等白允说话，快步的走了出去。
于氏这才舒了一口气，安然的半靠在白允的怀里，往内院去了。
父亲说的那些大道理，她统统想不明白，这和她，或者云扇有什么关系呢？怎么就牵扯到，她们不要一块玩的事儿呢？
白卉俪皱着眉头往回走，想着白天她从徐家回来就被父亲喊去，劈头盖脸的说了一顿，要不是有母亲劝着，说不定还要禁她的足，那可实在是真难受了。
除了云扇，自己也没有交情特别好的手帕交，无聊了，那还能找谁呢。在她看来，皇上的身子少说也能再统治大齐十几年的，皇子们也不像是有多少野心，撇去这个，就说太子都已经确立了，还有什么好争的……也许就像是父亲说的，自己是不够聪明。
白卉俪叹了口气，真是奇怪，平日里就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又巴不得女子们都窝在家里没见识才好，可到了这样的时候，又将才学见识提起来了。
不过，和云扇比起来自己还算是好了，好歹能出门不是。想起云扇今天和她抱怨的样子，她就忍不住的想笑。
“你是不知道啊，这日子没发过了！我的腿都快没用啦。柿子？别提柿子！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次的，提他做什么！”
云扇和柿子真好，白卉俪有些黯然，好歹他们青梅竹马的，十天半个月还能见着一回，自己那个想见的人，却不知道下次远远见着是什么时候。
其实白允的思虑也并不是没有他的考虑，如今朝廷上隐约已经开始分党别派，二皇子，四皇子，多得是各挑一个站着的。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太子不过是一个虚名，这背后隐藏的腥风血雨，皇上想栏都是拦不住的。该来的，只是迟早罢了。
四皇子掌握了四分之一的兵权，为人沉稳有手段，又是皇后亲出，胜算自然是不少。二皇子为淑妃所出，都知道圣上偏宠淑妃，二皇子也是个有心机的，平日就很能讨得圣上的欢心……
可是这一切终究是众人心里各自的臆测，这之中的布局，步步为营机关算尽，稍有不慎就能输尽所有，这之中的变数，也不是能被轻易估量的。如今能做的，不过是小心自保罢了。
靖王府，向来是得皇上倚重的，这次站队，既没有支持四皇子，也没有支持二皇子，似乎别有自己的一番打算。更重要的是，虽然靖王一向鲜少涉及兵权政.事,可却与四皇子一样，手上拥有四分之一能调动大齐军队的虎符。程纪榕，年纪虽然还小了些，可是就已经展露出的才能，将来也定是个不容小觑的。
这些他都要打算在内，真是一步也容不得错。
年轻时候为了功名，为了光耀门楣，一步一步艰辛的走到今天的位置，可是有时候，他竟然开始艳羡起了故乡务农的远房表兄。
人活一辈子，为的不就是一个安稳和乐，合家团圆的美满？
可是，走到这一步，也容不得他退却了。
白允叹了一口气，看着于氏安稳的睡颜，从房里退了出来。
外面阳光正好，可是空气里已经隐约的透出了料峭的寒意，冬天，已经来了。
“这冬天还真是说来就来啊，”苏木站在连廊下用力的搓了搓手， 又跺了跺脚，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小姐，你好了没啊？”
“好了，好了，你催我，我也快不起来啊，”云扇裹好了衣服从房里晃晃悠悠的出来了。
苏木回头就吓了一跳，“小姐，你怎么，穿的这么多？”
“冷的呀，”云扇呼了一口气，在空气中萦绕出一团白色的雾气，她立刻就像是抓到了佐证，“你看你看，都出白气了。”
“……”苏木有些无奈，“绿萼？好了么？”
“好了！”绿萼从房里跑出来，手上还拿着个檀香木的盒子，“都弄好了，走吧。”
两人一左一右的虚扶着云扇，清晨的院子里已经结了薄冰，穿的这么多，虽然摔一跤是不疼的，可到底……还是不能摔。
王氏正拿着扫帚打扫院子里的枯枝落叶，听见脚步声抬起头就看见一行人往大门处走去。被围在中间的女孩，明明是艳绝的姿色，却少了一分精明的模样，裹在厚重的冬衣里，走路一摇一晃的显得有些憨态十足。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庶女的模样，哪有自己这个当家主母扫院子，一个庶女却能人前人后的被簇拥着，吃穿用度与王府同齐呢。
郦城的光景仿佛还在眼前，可又早早像是一场梦境幻灭。如果真有因果报应，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落到了这样的结果。云蔚又是为什么……王氏心中酸涩，扔下扫帚转过头匆匆走了。
云扇远远的早就看见了她，一时也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王氏在她不多的印象里，是个还算有手段的女人，虽然对自己，的确是不好，可她也没想到如今竟然落魄成了这样。
靖王府的马车已经早早的等在了外面，马车里当着暖炉，缩在衣帽里的脑袋终于算是探了出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真是暖和。”
马车够大，她脱了披风也不愿意坐着了，反正这里面就她一个人。打开马车前头的暗格，里面果然放着以前她惯用的一只软软的枕头。说起这枕头，还是专门给她做的。她爱在马车上打盹，小时候枕在柿子的腿上成了习惯，后来两人不好同坐一辆马车了，她怎么都睡不舒服，直到柿子再让绣房的人做了这只枕头才算好些。
团子从武场出来，换了身衣服，径直跑去了红叶居等着。昨天祖母说云扇姐姐今天会回来，团子可不能让云扇姐姐等着他。
“这丫头，说不定还睡着呢，哪有这么早的……”老王妃阖着眼靠坐在软垫上。
“云扇走了以后，还真是想的紧，她那丫头是个知冷暖的。”王妃叹了一口气，“就是苦了她了，又得回了徐家那样的地方去。”
“母亲，祖母，”团子掀了门帘跑进去，先是左右看了看，然后略失望的垂下眼眸，“云扇姐姐怎么还没到么？”
“来，到祖母这儿来，”老王妃睁开眼，笑着对他招招手，“你云扇姐姐还得一会儿呢，这才什么时辰，哪儿能这么快！”
“唉，云扇姐姐怎么就要住出去呢？”团子颇为老成的叹了一口气。
王妃掩嘴笑起来，“你这样子，倒有几分像你哥哥。”
“说起哥哥，”团子一拍脑袋，恍然道，“团子也好几天没见到哥哥了。”
“你放心吧，”老王妃笑道，“今天你准保就见到了。”
云扇迷迷糊糊的抓着绒毯的一角，感觉到马车晃晃悠悠的慢慢的停了下来。
“苏木？”
苏木推开隔间的门探头进来，“小姐，到了。”
云扇一咕噜从毯子上做起来，“你快看看，我的头发乱不乱？”
“能不乱么，”苏木不赞同的爬进车里，“竖着这样的发饰，您怎么又睡了呢？我先帮你理一理吧。”
云扇眼睛，乖乖坐着让苏木给她梳头。
秦嬷嬷带着二两银子同门房打了招呼，从后门准备出去。却见门大开着，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这是……？”她小声询问门房处的看管。
门房和她也算是熟识，冲她挤了挤眼，“红叶居的那个小姐。”
说话间马车的门开了，众人慌忙低下头站到一边，俱高声问了好。
秦嬷嬷轻车熟路的进了仁义堂，拿了订好的药，又跑去东街口买了两斤桃酥，将两样东西都包裹好了这才折返回了靖王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