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爱情止步
南歌缓缓上前几步，椅子上躺着的竟是顾言生。顾言生似乎察觉有人靠近，睁开眼见是南歌忙地坐起来，显得有些慌张，整整零乱的衬衫镇定地问：“这么晚出来干什么？”
“睡不着了，应该是睡太多的缘故。”南歌答道，然后随意自然地在他旁边坐下去，转头看着他问：“椅子上睡得舒服吗？”
顾言生没好气地答：“你说呢？”不由地又咳嗽了一声。
“所以干嘛睡在这里？都感冒了吧！”南歌是心疼的，因为是顾言生，所以心疼也透着甜蜜，这大概就是爱情，所谓爱情，归根究底不过一场还不清的债务，越爱越深，也越欠越多。
“实在不想待在这里，可又无处可去。”顾言生顿了顿，又说，“其实细想想，当初上门提亲的是顾家，要娶你的是我，你只是点了个头，落得现在的境遇你也不免有些无辜。”
南歌笑笑，问道：“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顾言生想了想答：“化装舞会？”顾言生记忆里的第一次见面是大学时候的联谊会，那时的南歌留给他的印象很深。当时的顾言生正和舞伴在做华尔兹旋转，一回眸只见一个女子整个人向他扑来，待反应过来两人已经相拥跌倒在地。他完全没料到那个身穿白色长裙红着脸连连跟他道歉的女子日后会成为他的妻子，那个红色本本上的另一半。
南歌摇摇头，“那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是吗？”顾言生对这个话题显得不太感兴趣，他并不想继续，很多的第一次都有纪念价值，可他们之间似乎并没有纪念的必要。
“很小的时候，顾伯伯带你来拜访过我外公。”南歌说，“那天是哥哥的生日，家里来了很多小朋友，那时我还是个只会躲在哥哥身后的小女孩，除了哥哥你是第一个牵我手的男人。大家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时，你说……南歌，以后做我的新娘，穿白色长裙的那一种。”南歌抿嘴笑笑，“我竟然信以为真了。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一直记到现在算不算是个奇迹？”
“有那样的事情吗？”顾言生怀疑地看着她，不由嗤笑一声道，“你以为编造很小的时候的故事就可以诬赖我的记忆，让我默认了你所说的荒唐？”
南歌看了他一眼然后不自在地笑，“虽然故事编造得没水平不过最起码这样两小无猜的开始让我们的爱情看上去比较符合逻辑，至少显得不那么突兀。”
“是你的爱情，”顾言生认真地强调道，“付南歌，我们的婚姻只是你一个人的爱情。还有，以后不要再提到我的父亲，“顾伯伯”也不是你可以叫的。”
南歌微微一愣，然后低下头，苦涩地问：“那么，你是为什么和我结婚呢？”
“你不是清楚得很？”顾言生的语气微怒，他默认的不过是这场婚姻并未葬送他的爱情，这是属于他最后的尊严，可笑至极。
其实南歌心里清楚的，以前不敢问不愿问，现在不问又觉得不甘心，她顿了顿换了一种方式问：“如果以后你得到了你想得到的，你会离婚吗？”
顾言生没回答，南歌继续说：“我最喜欢听玻璃弹珠碰撞的声音，最喜欢看花白得看不见人只剩下对白的电影，动物里最喜欢狗，植物里最喜欢茉莉，食物里最喜欢拉面。胆子很小，最怕一个人呆在没有光的地方，偶尔会撒娇，会耍些小性子，但是不记仇。这本来是结婚的那一晚想跟你说的话，可那一夜你没回来。我只是想问，其实我是不是也有值得爱的地方呢？”
第二天一早，江秀年赶来医院进门就对站在一边的顾言生一顿责备，然后跟南歌继续数落他儿子的不是，对她也只是礼貌的关怀，不进一步，也不退一步，只是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妈，已经没事了，医生都嘱咐我今天出院的。”南歌安慰道。
江秀年关切道：“身体可马虎不得，还是检查清楚得好。”
“没那么金贵。”南歌说，“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这会新病人也该进来了，医院的床位本来就紧张，别白白耽误了人家。”
其实一大早南歌就可以办理出院的，她只是在等付南东，以前即使再生气，哥哥也决不会连她出院也不闻不问，这次他是真的动怒了，对她伤心了。
顾言生去办出院手续，江秀年依然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南歌聊着，南歌只是礼貌地回以微笑，想和江秀年成为一家人并非一朝一夕之事。谈及顾言生的儿时，南歌不禁问道：“言生小时候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江秀年想了想，忍俊不禁，“人家孩子都是许愿想要玩具图书什么的，有一次生日我们的言生竟然许愿说，‘让我讨厌的人都离我远远的”，那语气像极了大人。当时他爸就断言言生讨厌的人是他，因为他最为严格，你都不知道言生他爸……”江秀年突然默了声，似乎触及了不该触及的话题，脸色也顿时暗了下去。
南歌以阻止顾言生喝酒的事情巧妙地转开话题，顾言生回来时两人依旧说说笑笑，有那么一瞬间顾言生对眼前和谐的场景信以为真，心知肚明的却硬是假装无知，眼前的两个女人都是不容小觑的影后。
出了医院的大门，江秀年去车库提车，顾言生放下一手一包的行李，点燃一根烟缓缓地抽起来。风吹动他身上微微褶皱的白色衬衫，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瞳孔，在南歌的角度看去像一个从画里走出来的优雅中透着庸懒的王子。
那一天，阳光正好。南歌歪着头问顾言生，“言生，你有讨厌的人吗？”
顾言生抽尽一根烟，沉默良久，平静地回答了一句，“付南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