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她都已经盘算好了，没人知道这珠花叫谁买去了，明天自己一双女儿戴出去，谁都以为是自己买了去，再说放出去的东西哪有伸手要回来的道理，张玉华就是说破天，她也不能再还回去，为了一对珠花闹得家庭不和，就是告到张老太爷那，也捡不着好来。
玉华扶了扶珠花，朝赵氏笑道：“合着是这么个理，二姐姐和三姐姐一人一支戴出去确实应了这么个好意头。”
张家玉华这一辈，姐儿统共有七个，全都出在二房三房，排在头一位的是二房嫡女、玉华唯一的亲姐姐张玉薇，三房嫡出的张玉纹和张玉梅排第二第三，庶出的张玉琳第四，二房庶女张玉仪乃是王姨娘所出，便是五小姐，六小姐是庶出的四房生的，名叫张玉月，因为从小生长在蜀地，玉华还未见过面，最小的便是七小姐张玉华。
赵氏听玉华如此说，心中大喜，想不到玉华这般开窍，都不用自己多说几句就将珠花送了出来，比赵氏更喜的是玉梅和玉纹，天天看玉华戴着，现在总算到她们手上了。
张玉梅“噌”的一下就从凳子上跳下来，跑到玉华眼前，伸手就要摘了那支珠花去，一边伸手一边朝玉梅道：“姐姐咱们说好的，我要这支白色的，紫色的那支给你，不许跟我抢白色的。”
玉华在心里冷笑一声，连颜色早就分配好了，三房母女几个惦记她头上这物什恐怕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玉华侧着身子往旁边寸了寸，青瓶怕自家小姐从椅子上掉下去悄悄将椅子朝旁边挪了挪，正好躲过玉梅伸出来的爪子。
“我话还未说完，三姐姐为何这般着急要从我头上摘东西？”玉华坐正身子看向赵氏：“这乃是大爹给我买的，即便我有心借给三婶，也得向大爹禀明了才行。”
赵氏一听就不乐意了，玉华这是摆明了不想借：“不过是一对珠花而已，哪里就用得着惊动大伯。玉华你不愿意就算了，三婶没想着强求你，只是你用这样的说法将我打发了，若是叫旁人瞧了去，只怕要笑话咱们辅国公府的规矩。”
玉华笑嘻嘻地说：“怕是三婶在家的时候家中姐妹更和睦些，随便拿了东西大家也都惯了，只是咱们府上的先生却不是这般讲学的，无论如何我都得先将此事告知大爹才行。”
赵氏原本就是抱着占便宜的心态，所以怎么说她都不占理，玉华回得太快她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对答来，另一边一直静观其变的张老太却开口了：“不过是小女儿家的玩物罢了，别说是借出去，就是你送人了，你大爹他未必就能放在心上，既然是送给你的东西，自然要怎么处置都是你的自由。当然，我也知道你要告诉你大爹也是为了成全孝道，你在这回了我也是一样的，若是到时候你大爹说你什么不是，祖母给你做主！”
玉梅伸出去的手一直尴尬地停在半空中，她在心中咒骂了无数遍，这会听到就连祖母都在给自己撑腰要玉华把珠花交出来，胆子更大了，一手压着玉华的胳膊另一只手就往珠花上去了。
眼看着就碰到了，却被玉华抢了先，一把将珠花摘了下来拿在手上，玉梅怒道：“祖母都说了叫你给我，你竟然连祖母的话都不听！”
玉华也不怒，依旧不温不火：“三姐姐你何时听到祖母说要我给你了？”
玉梅大怒：“你聋了不成，刚才祖母明明叫你给我了，怎么？你连祖母的话都不听了吗！”
玉梅是赵氏养大的，赵氏的小家子气学了十成十，撒起泼来俨然跟赵氏一模一样，这些年玉纹玉梅姐妹俩跟着赵氏没少在老太太跟前捡着便宜，再加上老太太平日里宠着，说话更是尖酸刻薄，老太太不过说了一两句，玉梅就心知老太太是偏向自己的，胆子便更大了。
反观老太太，玉梅说话这般口无遮拦，竟也一点都不觉得是在往自己脸上抹黑，张延年在朝堂上威风八面，想不到后宅竟然这般龌龊不堪，这一家人也真真是奇葩。
玉华正色道：“三姐姐喜欢我这对珠花，我何尝不喜欢，若是旁的也罢了，这对珠花我才戴了没几天，实在是喜欢得紧，还望三姐姐能体谅妹妹。”
前世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便是这对珠花难求，在她眼里也不过锦上添花罢了，放在平时，她根本都不屑一顾，不过三房这般的不要脸，她却偏不忍气吞声。八百两那也是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一旁玉纹轻蔑地看了一眼，不屑地说道：“七妹妹分明就是不想给，却满口搬出了仁义孝道，要是叫旁的人听见了去，岂不是要笑死我们国公府了。”
老太太很赞同玉纹说的，她一向都不喜欢大房二房，张玉华尤其不喜欢，“玉华，你真是叫你大爹宠得不像话了，居然还学会撒谎了，你看看你这几个姐姐，哪个像你这般，你现在还小，这要是长大了，还不得成了整日搬弄是非嚼舌根的长舌妇了。”
“孙女是搬出了仁义孝道，不过孙女也没说过想给呀。”玉华嘴角扬起一个标准的笑容，玉梅玉纹气得说不出话来，平日里还真是小看这位七妹妹了，怎的失忆之后变了个人，脸嘴巴都比平时利索了。
老太太不耐烦道：“谁也没叫你给，你三婶一开始就说了，也就借着戴一两天，谁知道你推三阻四的，好像要从你身上割多少肉下来似的。”
玉华没接话，早先就听说辅国公张延年这位续弦出身市井，却是个有手段的，没家室没背景却能将张延年栓得死死的，往日总听见那些家官太太私底下议论张老太太行事如何的没羞没臊，如何的没教养。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说话行事的那股子市井味，显露无疑。
玉华才想到这里，老太太又开了口：“既然你们闹到我跟前了，我就说句公道话，玉华你一个人也戴不了两支，不如就给玉纹玉梅借了，一人一支，待从宋家回来了再还给你便是。”
回房的路上青瓶几乎就哭了，大爷送给七姑娘的东西，怎的说借就借了，还给姑娘戴了这么一顶帽子，玉华叫青瓶不要声张，一切等回了房再说。
刚到院门口，丫鬟云香就迎了出来，边走边说：“姑娘回来了，快准备热水。”另一个丫鬟唤作翠儿的忙端了热水进来，浸湿了帕子，云香接过来，给玉华净面。
青瓶被气得狠了，到了自家院子撒开了骂：“老太太真真个偏心，咱家姑娘的东西再好那也是姑娘的，现在弄得跟充公了似的，二姑娘三姑娘也是正经出身的小姐，瞅见姑娘头上戴个簪子都跟不要命了似的要伸手夺过去，说到外头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屋里的丫鬟忙问怎么回事，青瓶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干丫鬟都打抱不平起来，尤其是云香，显得最是积极。
玉华皱了皱眉，道：“你倒是长进了，背地里也敢说主子的不是了，你既有这份心，倒不如我将你送到二姐三姐屋里去，保管叫你说个够。”
青瓶吓了一跳，顿时红了眼眶跪下来：“姑娘，奴婢知错了。”
云香翠儿也忙跪了下去，替青瓶求情。云香觉着姑娘自从上次大病之后性情变了许多，老太太偏心也不是一天两天，往常丫鬟说老太太的偏心不是，姑娘还会跟着骂几句，有时候被大太太听见了教训几句，姑娘都不怎么当回事，没想到这回姑娘居然自己察觉了。
玉华见地上齐刷刷跪了三个，便叫她们都起来，叫云香和翠儿先出去，只留下青瓶。待云香翠儿出去关了门，她叹道：“你也不用怕，我没想着要罚你，只是你这般说话，着实叫我担心，若是七拐八拐传到老太太和赵氏那儿，我落个疏于管教丫鬟的罪名倒是其次，怕是有人要借此陷害姆妈，我不得不防。”
青瓶眼眶又红了，她在姑娘跟前心直口快惯了，却从未往这方面想过，被姑娘这么一说，只觉得后背发凉，老太太视姑娘为眼中钉，要是拿着这个说事，把姑娘打发到应天府去，她就是死一百回都不足以给姑娘谢罪的。
玉华道：“别哭了，我知道你是个好的，只是往后你跟我更得注意言行了。”
前世她还没被发配出去的时候就懂得看人脸色，也是在那个时候养成了观察人的本事，张玉华房里能说得上话的这几个丫鬟，青瓶最是心直口快，却没什么坏心眼，是最靠得住的一个。而翠儿性情胆怯懦弱，对她的忠诚度还有待考证。至于云香，经过这几日的观察，她发现此人并非善类，放在外院尚可，若是要近身伺候，恐怕是不能的。
青瓶抱怨归抱怨，在她跟前可以，叫云香和翠儿听了去，她还是有点担心的，所以她才呵斥青瓶。
晚上在兰苑用饭，玉华神情恹恹的，平日里最爱吃的枣花酥也只尝了一小块。姚氏道：“怎的才吃了这么些，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