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玉华只推说没胃口吃不下,又喝了小半碗粥就带着青瓶回去了,姚氏不放心,又叫厨房熬了山楂汤送去紫烟阁,给玉华开胃,没一会送汤的丫鬟急急忙忙地回来了:“大太太不好了,您快去七小姐屋里看看吧。”
姚氏慌得衣裳都来不及换,大丫鬟拿了一件斗篷急匆匆地跟了出去:“太太您,外头天冷,小心着凉。”
紫烟阁乱成一团,姚氏去的时候只瞧见张玉梅指着鼻子破口大骂,哪里还有半分国公府小姐的样子,身边的丫鬟也在替主子撑腰,一只玉簪碎落在地上,姚氏认得簪子是丈夫买给玉华的,而玉华则站在那里,由青瓶扶着,眼神中有几分委屈。
玉华其实一点都不委屈,只是她的灵魂毕竟镶嵌在这个十岁的小女孩身上,时不时会冒出来许多幼稚的小情绪,她有些控制不了。
“怎么了这是?”姚氏喝了一声,张玉梅实在是太嚣张了,居然跑到紫烟阁来闹事。
随着这一声呵斥,玉梅止了骂声,极不情愿地喊了一声:“大婶子来了。”半点没有将姚氏放在眼里。
青瓶气不过要跟姚氏告状,被玉华一把拉住,青瓶不明白小姐为何要一味的忍让,那边玉梅的丫鬟已经站出来讲述前因后果。
“明儿要去二姑奶奶家祝寿,老太太叫七小姐将姊妹簪借给二姑娘和三姑娘戴,说好的就是借一天,明儿一准还给七小姐,三小姐吃过饭就来取,谁知道七小姐不肯借,竟然狠心将簪子摔碎了。”
姚氏明白玉华为何晚饭的时候胃口不好了,她瞪了那丫鬟一眼,并未说话,她毕竟是大太太,又是玉梅的长辈,犯不着跟一个丫鬟一般见识。心知太太不好开口,此时姚氏房里的大丫鬟云湘呵道:“你一个小丫头,就是这般跟大太太说话的吗?”
玉梅的丫鬟还要分辨两句,玉梅及时拉住,姚氏接着话头道:“玉梅,你也大了,也该约束着房里的人了,你往后要走的路还长着呢,丫鬟这般没大没小,人家就会说你管教无方。”
玉华晃了晃脑袋,姚氏还是太心慈手软了,说的都是体己的话,句句发自肺腑,张玉梅若是有些脑子,也该能体会到姚氏这是在提点她,不过,张玉梅的智商似乎还没到那个份上。
只见张玉梅丝毫不领情:“可我的丫鬟说的都是事实,玉华原本就没打算将簪子借给我们三房,在祖母跟前就推三阻四的,还搬出一大堆仁义孝道来。我怎么都没想到七妹妹竟然有如此心机,宁可毁了也不借给我。玉华有大婶一家子撑腰,我如何能跟她比?”
张玉梅真的是气急了,这簪子她喜欢好久了,好不容易下午拿到了白色的,被二姐张玉纹劝说了几句又觉得紫色的好看,就把白色的让给了张玉纹,谁知道张玉华竟然将紫色的给摔了。她横行霸道惯了,觉着玉华事事都不如自己,现如今赔了夫人又折兵,她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姚氏说:“罢了,不过碎了一支簪子而已,没的叫你们姐妹生了嫌隙,改天我去鎏珠阁给你跟玉华一人再买一支便是,不过玉梅你要记着,纵然簪子被玉华不小心摔了,那也是玉华的东西,你这般动辄上门吵闹,实在有失礼数。”
张玉梅狠狠地跺着脚,头也不抬地带着一干丫鬟走了,要不是姚氏许诺给她买一支簪子,她还想继续分辨几句。
姚氏叫丫鬟把地上收拾干净,拉了玉华的手坐在床边上:“你这脾气,叫我说你什么好。”
玉华有些不好意思,呵呵一笑,把姚氏的手拉着撒气了娇来,见她如此这般,姚氏又不忍心再责备,搂着玉华叹了一口气。
玉梅一路上骂骂咧咧回去的,待回到赵氏屋里,将发生在紫烟阁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给赵氏,赵氏听了跳脚大骂玉华太有心机,玉梅哭哭啼啼的,反倒惹得赵氏心烦意乱,“哭哭哭!你就知道哭,叫你早点去拿你磨磨唧唧的不肯去,现在人家都摔了,你哭有什么用。”
不提还好,这一提玉梅更难过,“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娘你偏心,白色那支本就是我从玉华头上拔下来的,二姐说紫色的好看,你也跟着怂恿我,结果现在,我什么都没落着,你就是偏爱二姐,你们就是故意的。”
听说玉梅在紫烟阁大闹赶来“安慰”妹妹的张玉纹刚走到赵氏门口就听见玉梅的控诉,她赶忙止步,带着丫鬟桃之夭夭了。
张玉纹比张玉梅年长,却也不是虚长,她比张玉梅有心机多了,她深知拿到手的才是自己的,时间拖得长了会有变数。所以她明明喜欢紫色的,却故意在张玉梅耳边说紫色的好看云云,张玉梅是个没主见的,总觉地别人得的都比自己的好,这才把白色的让给了她。
若是张玉梅将白色的簪子拿了回来,以张玉梅那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性子,肯定会跟她换着戴,她一点都不用发愁,可若是那簪子张玉梅拿不回来呢……
“你自己没主见,现在还反过来怪我了?我算看出来了,你跟你爹一个德行!没一点本事,出了事情就知道怨别人!”原先姐妹俩讨论的时候张玉纹说紫色的好看,赵氏不过随口附和了一句,没想到女儿竟然这般想自己。
赵氏叹了一口气:“罢了,宋家的宴你也不用去了,说话这般没轻没重,还是好好在家跟着你祖母学学规矩吧!”
晚上姚氏将晚间发生的事情同张毅说,张毅听了没多大反应。第二日姚氏带着小儿子张少泽和玉华一起去给老太太请安,赵氏比她们先来了,只带了二姑娘张玉纹和庶女。
“三丫头怎么没来?”老太太瞪着眼睛明知故问。
赵氏假模假样地道:“玉梅昨夜感染了风寒,病倒了。”
正说着,老太太房里的丫鬟进来通传,说是大爷过来了,已经到门外了。
玉华原本有些瞌睡,听说大爹来了,瞌睡立马全醒了,她睁大眼睛往外瞧,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外面走进来,端的是丰神俊朗,一点都不见他这个年龄的老态,也不像他的同僚那般大腹便便,前世她暗中调查张延年的时候最开始是从张毅下手的,实在抓不到污点才转移了目标,张毅投生在张家,实在是投错胎了。
张毅先给老太太请安,照例寒暄了几句,老太太原本想斥责玉华摔簪子的事情,张毅来了只好先打住。
丫鬟上了茶,张毅轻轻地拨动着茶叶:“刚才听弟妹说玉梅似乎病了?”
赵氏对张毅的惧怕比公公张延年还要深,听到他这么问,赵氏道:“不打紧,就是偶感风寒。”
“既然有病就赶紧看病,不要总拖来拖去的,咱们国公府也不差看病这几个钱,要是像玉华上回那样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张毅云淡风轻地说道。
这话一语双关,说得老太太和赵氏脸上讪讪的,再无半句话可说。姚氏对丈夫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刚才她还在奇怪今儿不是丈夫该给老太太请安的日子丈夫怎么来了,原来是给玉华撑腰来了。
玉华也给大爹在心里点赞,这时张毅挥手,玉华从椅子上下来走过去,张毅拉着她的手说:“去人家府上赴宴要听话,知道吗?”
玉华点点头:“知道。”
张毅一笑,把玉华抱到椅子上,行礼告退了。
待张毅走后,老太太整个人都恹恹的,没说几句话就叫退下了,玉华越发恭敬地给老太太和赵氏分别行礼,看到两人一脸吃瘪的样子,走路也轻快了不少。
玉华很清楚,大爹这是给她撑腰来了,表面上昨晚发生在紫烟阁的事情张毅只字未提,好像都没听说过一样,可实际上处处都在指向昨晚,要不然以张毅的性格绝对不会有闲心去操心三房的张玉梅病了这样的事情,更不会把之前玉华磕到砚台的事情搬出来。
这是摆明了不给老太太面子,也是明刀明枪地告诉老太太和赵氏,玉华可是有人撑腰的,别说玉华摔了一只簪子,就是把紫烟阁拆了,他也能修葺了。
这让老太太心里很窝火,却发不出来,张毅不似张宏那般能随意拿捏,更让她忌惮的还有张少宣和张少晨,尤其是张少晨,在丈夫心里,这个嫡长孙的地位坚决不可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