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夫人坐在镜台前，想要摘下耳坠的手停在耳边，从镜中看着墨菊。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早，太太和几位姑娘刚走，孙姨娘就到了厨房，说是老爷的吩咐，她和林姨娘以后都在各自的院子里安置小厨房。”墨菊说起孙姨娘来，满脸的不忿之色。“厨房的李大娘赶紧派人问了路嫂子，路嫂子又让人去问，路管家和金大娘都说，确是老爷吩咐过的。只是金大娘还没来得及去说，孙姨娘就先自己去了。”
“既是老爷安排的，就随他吧！”许夫人摘下耳坠，墨菊赶紧接过去放到盒子里装好。“不知都分了什么人到小厨房。”
“孙姨娘自己挑的人，自然是挑好的过去。林姨娘是李大娘给派过去的，也不知道都有谁。”墨菊答道，一边帮许夫人换衣裳。
“好好的，老爷怎么会想着给她们分小厨房？”许夫人好似不经意地问道。
“我恍惚听人说，是孙姨娘跟老爷提的，老爷原也不准，但经不住孙姨娘磨，就顺便连林姨娘也安排了。”连翘回道。
许夫人换了衣裳，在榻子上坐下来，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便又放下。
“你让路成家的得了空打听一下，两边厨房里都放了谁。”
“是。”墨菊答应着，却不立刻就出去，而是有些迟疑地看着许夫人。“大姑娘那边，要不要趁着这工夫，再重新派人过去？”
“不必，且再看看。”许夫人说着，忍不住嗤笑了一下。“今儿你是没去，还不知道，咱们这位大姑娘，可真真让人刮目相看。”
“怎么？”墨菊见许夫人神色不对，没敢多问。
许夫人没有回答，又拿起茶杯，却没有喝，而是一点一点摩挲着杯盖，片刻又放下。
“你这就去大姑娘那里瞧瞧，问她累着了没有，要不要吃些压惊的东西。”
墨菊自然明白许夫人的意思，见碧荷已换了衣裳进来，便赶着去了。
夏云轻今天是有些累，不只因逛了园子，也不仅是被蒋诗兰和夏淑婉闹了那么一下，而是她这一次本就是抱着目的而去，要在瞬间摸透人的脾气并不容易。好在大长公主和安德郡主都随和，陈将军的脾气性格更是跟她猜测的差不多，沈家的两位姑娘，一个开朗仗义，一个端庄和气，也都是好相处的人。
只怕是这一次，要想打消许夫人的疑心，没那么容易了！
“怎么还不见慕秋姐姐？”见慕冬端了水过来，夏云轻一边接了过来，一边笑着问。“总不至于还没换完衣裳，也真是个慢性子。”
“太太那边的墨菊姐姐来了，正跟慕秋姐姐说话。”慕春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门边，听见夏云轻问，立刻抢着答道，还对夏云轻眨了眨眼睛。“姑娘，这回我可没贪玩。”
慕冬忍不住笑了一下，又连忙说。
“墨菊姐姐方才还让我跟姑娘说，太太问姑娘，可吓着了没有，要不要吃压惊的药。我回了，说姑娘无妨，应该不用吃。”
“太太倒是一片好心，就是这墨菊姐姐也太敷衍了。显见得是太太让她来瞧我，她贪着跟慕秋说话，让你传个话就算交了差事。”夏云轻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大串。“等我见到太太，定要狠狠告她的状！”
“姑娘这次醒了，性子软了许多，要是搁往常，怕是早闹起来了！”慕冬坐在一旁的小矮凳子上，拿出针线来做。
“姐姐的意思，是说我之前不好吗？”夏云轻故意瞪着眼睛。
“之前也好。姑娘小，娇贵些也是应该的。不过现今更好。”慕冬说着，悄悄看了一眼夏云轻。“是我觉着好，不知道别人怎么样！也许别人觉得以前更好，也未可知。”
夏云轻的眼睛微微一热。
上一世，慕冬从不曾跟她说过这样的话，也许也隐晦地说过，但她没听进耳朵里，更不会放在心上。在她心里，慕冬是个有些怕事的，不像慕秋和路成家的，总是在替她抱不平，总是觉得孙姨娘欺负了她，总是在背后给她出主意仗腰子。因此，她对慕冬并不太亲近，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丫头罢了。
也就是这个总是在谨慎行事的慕冬，在慕春被冤枉的时候，替慕春说了话，才让慕春躲过了跟吴嬷嬷一样的命运，依然能留在府里。只可惜，在她最后一次回到府里，不管是慕冬也好，慕春也好，都不见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慕秋走了进来。慕春撇过身子，给慕秋让了个位置：“慕秋姐姐，墨菊姐姐走了？”
“我这不是正要来回姑娘呢！”慕秋笑着轻拍了慕春一下。“把你个小蹄子给懒的，连欠欠身都不肯。”
说着，人便来到薛容跟前，将方才慕冬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我刚跟慕冬姐姐说墨菊呢！”夏云轻微微撇了撇嘴。“显见得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太太传个话，她连这屋子都不肯进，只跟你们说。”
“她这不是急着赶回去服侍太太吗？”慕秋笑。“要我说，这还算好的！姑娘忘了，孙姨娘每次来，可是连个招呼都不打，说进来就进来，就是她那些个丫头，也不把姑娘放在眼里，何况是我们。说来也好笑，对着二姑娘三姑娘，她们倒是拘束些。”
“还不是欺负我们姑娘来得晚。”慕春一听这话，小脸儿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我本来就来得晚。”夏云轻怕慕春再说出什么替她抱不平的话来，赶紧接口，眼圈微微一红。“方才慕冬姐姐还说，我比之前性子软了些。可又能怎么着，怕是我还跟往常一样，下次就不只是被推进荷塘这么简单了！”
慕秋先是只笑了一下，没有立刻便答话，也拿起一样针线，坐在慕冬旁边，方才开口。
“原来姑娘还是吓到了！姑娘放心，姑娘落水的事，太太一定会查清楚的，到时候严惩了恶人，姑娘就不必怕了。”
“那姐姐是觉着现在的姑娘好，还说以前的姑娘好呢？”慕春歪着头问，并没有再多说。
“傻丫头，你觉着呢？”慕秋笑着反问。
“我当然是觉着都好啦，怎么着都是我们姑娘。”慕春想也没想地答道。
夏云轻悄悄地笑。
看来，是吴嬷嬷私下里根慕春说了什么，慕春虽天真，可又不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