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听路嫂子这么一说，大姑娘没那么张狂了，倒也正常。换了是我，被人推这么一下子，一时半会儿也是缓不过来的。”碧荷一行慢慢地给许夫人捶着腿，一行说道。“前儿我去给大姑娘送衣裳，她高兴得什么似的，瞧着倒不像是有心计的。”
“这话也难说。”墨菊接道。“谁也不会把心计两个字写在脸上。不过，大姑娘也十三了，等订了亲事嫁出去，就不归太太操心了，倒也不急这一时。”
“慢慢再看吧！”许夫人阖着眼睛，不慌不忙地说。“倒是小厨房那边，打听得怎么样了！”
“太太放心。”路成家的立刻笑了。“不管怎么说，这家也是太太当的。老爷虽一时偏心，但太太要换一两个人，谁还敢拦着不成。”
“拦着倒是不会，就怕又跑到老爷那里去下舌。”墨菊撇嘴道。
“行了，都去歇着吧！”提到这个，许夫人就觉得心烦。分小厨房这事，夏锦程别说没跟她商量，连说都懒得跟她说，显见得是越发不把她当回事了！
墨菊不敢再多说，和路成家的双双往外走，还没到门口，便听墨菊叫了一声“姨娘来了”，话音未落，孙姨娘已带着几个丫头走了进来。
“哟，我来得不巧了，太太可是有事要忙？”孙姨娘瞄了一眼路成家的，阴恻恻地笑。“红莲如今可是府里的忙人，哪里也少不了你！”
“奴婢可不敢当。”路成家的拉长了声音。“若说忙，跟姨娘也是比不了的。”
“你自然是比不了！别说是你，就是你的儿女，世世代代，怕是脱不了奴才命。”孙姨娘轻哼了一声，有几分得意，又有几分轻蔑。
“不管是什么命，都是奴婢的儿女。”路成家的好笑地看着孙姨娘。
许夫人原本一直闭着眼睛，听孙姨娘和路成家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各不相让，听了路成家的这话，方才笑着睁眼。
“行了，你们两个，从前就是谁也不让谁，如今都是当娘的人了，还是这么个样儿，是想让我的这些个丫头照着你们的样子服侍吗？”
“太太说的是，我们两个是不该当着丫头的面拌嘴，再教坏了丫头们，没的忘了自己的身份。”路成家的脸上的笑意越深，对许夫人服了服。“奴婢这就告退。”
孙姨娘这时才反应过来什么，也不再看路成家的，而是对许夫人笑道。
“是我一时忘了规矩，当着太太的面，竟和一个奴才争论了起来，没得失了身份。太太知道我向来喜欢直来直去的，还是别见怪才好。”
“姨娘站了这么半天，还是坐下说话吧！”墨菊悄悄冲碧荷笑了一下，又去倒了杯茶，放到桌子上。
碧荷忍着笑，低头继续给许夫人捶腿。
孙姨娘不客气地在一旁坐了下来，拿起水来喝了一大口，重重地放下，扭头怒瞪着身边的一个小丫头。
“小鹃，还不快跪下！告诉太太，你都听到了什么？”
许夫人这次撩起眼皮，扫了一眼孙姨娘带来的人，发现今儿这女人倒没有大丫头小丫头的带好几个，而是只带了一个大丫头，并两个小丫头，十一二岁的模样，其中一个，正是那个叫小鹃的。
小鹃被孙姨娘这么一喝，吓得哆嗦了一下，偷偷瞄了许夫人一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太太先饶恕奴婢，奴婢才敢说实话。”
“这丫头的胆子不小，还没说什么事，便先讨我的话了。说吧！你听到了什么？”许夫人不怒反笑。
“就是那日，奴婢跟小鹤两个做完了活计，想着府里的荷花开着正好，就想去瞧瞧。不想刚绕到假山那边，远远就看到两位姐姐。我们只当是跟我们一样出来玩的，便想偷偷地吓她们一吓，就悄悄地走过去。”
小鹃悄悄看了孙姨娘一眼，方才接着说。
“我们悄悄的过去，正好听到一位姐姐对另一位姐姐说——你怕什么，到时候我和二姑娘只当是看不见，三姑娘本就瞧着她不顺眼，定然不会管。你只管用力一推，她掉进去了，咱们等会子再呼救，到时候她是死是活，就看她的命了！”
一旁一直一声不吭的小鹤，这时也跪了下来。
“奴婢可以作证，小鹃说得句句是实话。当时奴婢也不知她们在说谁，只听关乎人命，就吓得不敢走了。正在这时候，两位姐姐转过身来，一个是二姑娘身边的石榴姐姐，另外一个，则是三姑娘身边的香巧姐姐。”
“奴婢们当时吓坏了，也顾不得看花，赶紧就回来了。”小鹃离开接道。
许夫人不动声色地听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待听两个小丫头说完，方才抬眼，看着墨菊笑。
“墨菊，你觉着怎么样？”
“回太太，奴婢觉着，两位妹妹的话并不可信。”墨菊不慌不忙地道，看着孙姨娘，脸上露出几分鄙夷之色。“姨娘请想想，假山离荷塘还有一段路，石榴和香巧就是大声说话，两位妹妹也未必听得清楚。何况若真有这事，她们两个又怎么可能大声豪气地说，定然是悄悄的，且哪里不能说，非得到荷塘边上去说！”
碧荷不说话，只一下一下地给许夫人继续捶腿。
孙姨娘原本气势汹汹而来，想看看许夫人惊慌失措的模样，不想被墨菊三言两语，就辩无可辩，不由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孙姨娘的丫头白鹭上前了一步，对许夫人服了服。
“太太，墨菊姐姐说的，是太太这边的假山。但墨菊姐姐可能忘了，两位姑娘的住处，离荷塘就不远，那边原本的假山，离荷塘可是很近的。是大姑娘出了事，二姑娘说是假山挡着没瞧见，老爷才命人用了几天几夜工夫，赶着将那假山平了。至于那两位妹妹为何偏要到荷塘边上去说，估计也是怕屋里的旁人听见。毕竟是见不得人的事。”
“你们两个都起来！”孙姨娘一下子来了能耐，声调都高了。“咱们好心来先跟太太说，太太既不相信，就直接去回老爷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