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生逢乱世，谁又有多余的力气去感慨命运的好坏呢？
楚卿詞长睫披霜，泪，一滴接一滴落在微微颤抖的手背上。
虞袅袅有些茫然的，将楚卿詞拥在怀里，她想叫楚楚别哭，可是，却如鲠在喉。
楚楚被袅袅搂在怀里，心里某一种感情瞬间被释放，哭的越发厉害，袅袅拍着楚楚一抖一抖的肩膀，自己无法出声，她怕她一开口也忍不住落泪。她轻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安静的环境被一阵啼哭打破，似是传染，不一会儿低低的呜咽声此起彼伏，楚卿詞从虞袅袅的怀里抬起头，呆呆的望着眼前的这些人，也不知是谁大喊。
“都别哭了！把周军引来有你们的哭的时候！俗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命在，有什么大不了的！”
人群中的呜咽声渐渐低了下去，只有那小孩儿依旧啼哭着，也不知是饿了还是怎样，年轻的母亲焦急的哄着孩子，也不知过了多久，孩子许是哭累了，渐渐的没了声。
楚楚和袅袅早上从来都只是喝粥，现在早已是饥肠辘辘。姐妹俩眉头皱成了川字，肚子也咕噜噜的叫，想睡觉偏生饿的睡不着。
袅袅纠结了半天还是拍拍衣裳极小声的对楚楚道：“我出去看看这路上有没有野果子或者别的什么可以充饥，总比在这儿饿死的好。”
楚楚不放心拉了拉她，“别去了，外面这么黑，也不知周军现在在哪儿，你若执意要出去我便陪你去。”
袅袅按了按她的肩膀，面上生了笑，尽管那笑并不好看，“好了，你方向感差的出奇……现在天都黑了，你老实的待在这里，我一会儿就回来。”袅袅恍然记起，明明没有方向感的是自己，只是她必须去一趟，她若无其事的站起来，像以前在家与楚楚短暂分别一般的低头用脸颊去碰楚楚脸颊，“一定要等我，不许乱跑，我以后一定乖乖学绣花。”
在楚楚温柔的目光下往外走去，斜刺里快步走出来一个人挡在了她的面前，袅袅抬头，对上一张黑沉沉的脸。
“你想去哪？去做什么？”
袅袅看吴大叔十分严肃的样子，脑里快速转动一回，略低眉目指了指肚子，“人有三急。吴大叔放心，我会很注意。”
男子迟疑了一下，便让开了。袅袅越过他走出去，暗暗松了口气。
抬头望了望天空，只有几颗零碎的星星，月亮也躲在云后只露了半边脸，就像失手打翻了浓墨，只觉昏惨凄然。有些害怕，走在羊肠小道上，偶有一片枯叶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袅袅方向感和楚卿詞一样，都是出了门便不认得东南西北了，此刻只能凭着自己的记忆，更何况这里本是楚卿詞带她来的。夜晚的风带着几分刺骨，她拢了拢衣衫，却在一个十字路口处，打不定主意到底该从哪里走。
微弱的月光照着前路，她摸索着前行，深一脚浅一脚的穿梭在深山，突然响起一声野兽的嘶吼，她停住脚步不前，待凝神去听，除了风穿树梢的漱漱声音，又哪里有别的什么动静？
万籁俱寂，自己的心跳声，嘣，嘣，嘣。
袅袅拍拍胸口，叫自己不要怕，再往前走时，踩断一截枯枝，这次她没有自己吓自己，毫不在意。
蓦然听得急促的脚步声，杂乱的传进耳里，风里充斥着危险的味道，袅袅感觉到不对时，只见四五个黑影迎面向自己奔来。
提起裙子就要往回跑，袅袅的头发被人一把揪住，疼的她倒吸一口冷气。
“什么人，你往哪里跑！想去通风报信抓我们吗？”
袅袅这才看清楚，这些男子穿军装，与自己今天见到的齐兵穿着却并不一样。
“你们放开我，我，我只是迷路了。”
五个男子将她团团围住，皆是副疲惫又戒备的神色，显然不想与她纠缠，其中一人道：“把她绑了，必要时，还可以当挡箭牌。”
挡箭牌？……
袅袅的手被人捆住，绳子的另一端在其中一人手里，任她怎样求饶劝说，他们只当没有听到。他们带着她走到一处极深的茅草下面，那里有二十几人，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看到他们六个人时，那些人什么表情也没有，仍然各自坐着休息。
走出五个人去了远处巡视，这里他们便着手烤……鹿肉。
原来那声凄厉的叫声是这只小鹿被射杀时发出来的，袅袅只觉得手脚发凉，大脑空白一片。
他们递给她鹿肉她就吃，他们牵着她走夜路她就走，他们带着她去河边喝冷水她就喝。当太阳大刺刺的照在大地之时，他们已经离开齐国境地。
是从桃花村二十里之外的大湖泊乘船离开的。
袅袅隔着雾霾往桃花村方向望，往日炊烟袅袅的村庄，再也不会有一丝人气了。她听他们偶然的一些谈话，桃花村是被他们的人屠杀殆尽了的。
他们是周国的兵。该杀的周国兵！
湖面上一片风平浪静，袅袅想不通，腾云湖处于周齐交界，往日都有各自的军队巡逻防守的，为何周军可以偷渡过来，又为何他们可以这样不动声色的就乘船去往周国。
为什么？为什么……
力度太大，紧咬唇瓣的女子突然尝到了一丝血腥的味道。顿时大片大片血红的场景闯入脑海，彻骨的恨意自身体每个毛发激发，年轻的女子突然就像发了疯一般，猛然用身体撞向离她最近的男人。
“去死，你们都去死吧！我们一起死，全都去陪葬！”
仅仅一愣，立即有反应快的男子上前三两下制住她。
“臭娘们，活腻了！”没着防险些被她撞下船的男子愤起就是一巴掌抽在她的脸上，白皙的皮肤上顿时五个手掌印。
双手本来就被绑着，此时被反剪在后以大力禁锢，她使劲反抗挣脱，疼痛加剧，却丝毫挣不开。袅袅双眼通红闪烁着似利箭冷冽的光芒，目之所移，恨不能将他们一箭毙命。
“你们最好弄死我，弄不死我，将来死的就是你们！”
似听到天下最大的笑话一般，几个男人互视，笑的前翻后仰。
“砰”的一声，她被男人随手丢在船的角落。
孤立无援，彷徨迷茫，她一个小女子，什么也做不了。
楚楚，你在为我担心吗？这次，我真的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有相见之日了。
爹，娘，你们在哪里……
家国自眼前一点点的远去，此去竟是茫茫。
也不知过了多久。
跨出的步子感觉不是自己的，一滴清泪划落，坠入湖里泛起一点点涟漪，很快被荡过来的波纹覆盖。浑浑噩噩的，也不知在湖上行了多久，登陆辗转至河东，又在水上行了数日，终在一日午后，他们靠岸登陆，袅袅心里万般抗拒。
后来一路上她还算乖，周兵便没怎么为难她。而袅袅多想这群周兵能忘记她，放了她，虽然这显然是痴人说梦。可一帮杀人如麻的人，又能指望他们做甚么呢。
袅袅跟着他们一路往前走着，脑子里一时又对桃花村的事抱着各种希望的想象……
突然一道粗犷的声音传入她的耳里，“你们说，这小姑娘我们该怎么处理，是拉回军营还是——”
袅袅顺着声音抬头望去，恰见说话的那人比了个抹脖的姿势，袅袅心里一凛。
绝对不要毫无价值的死去！
其余几个人仰头哈哈大笑，其中一个络腮胡子的男子拍了拍那说话粗犷的男子，“你也太不懂风情了，瞧瞧这姑娘水灵灵的，等咱哥几个享用一番了再商量是把她杀了还是扔去当军妓。”
那络腮胡子的男子说罢还要去摸袅袅的脸，袅袅看着他猥琐下流的样子犯了恶心，皱眉将脸侧到一边躲开，谁知那人特别粗鲁，一把揪住她的头发，逼她仰视过去。
“还倔的很，等老子让你见识了这种事的好，求老子还来不及呢！”
“行了，你们都给老子消停些！哪一次抓到女人不是先献给费大人用！少他娘犯贱了。”一个叉着腰左眉中央有个大痣一路一直没有说话的男人吼道。
旁边几人顿时嬉笑做乖样，“老大，我们也不过就是过过嘴瘾，过过嘴瘾。”
另一个声音接着道:“出来有些日子了，还真他娘的想女人呢！圆滚滚的屁股哟……”说着就往袅袅身上瞟去。
哄然大笑，是旁观者无情的侮辱，袅袅鄙视的看着他们，待要破口大骂，只觉得肚子一阵闷痛。许是看到她在瑟瑟发抖，男子便不觉得她是在装，待松开了她，她腿一软就摔在了地上。
像是有人低声诅咒什么，袅袅没心去理会，自地上爬起来强自忍着痛楚。也不知走了多久，竟到了周军一处兵营。
他们将袅袅绑在一座营帐旁的柱子上后，便再没人理她了，偶有一排兵士经过投来些异样的目光。
梦，一切都像是个梦。
累极，她拒绝再想任何事，大不了就是个死嘛！将双眼一闭，只觉得心里无限凄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