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嘈杂声,并着低吼怒骂,由远而近传来,袅袅张开眼有些迷茫。
“……只是说骗些财物,没想到那村里人不好糊弄,那几个穿着便衣的兄弟见状只好抢夺,那些老头子负隅顽抗……躲在暗处的兄弟便冲出去了,杀了一个杀两个,就,就杀红了眼。”
“胡闹!晋国公已经知晓此事,你们就等着挨板子吧!”
“哎哟喂我的大人,您是晋国公的表外甥,只要您一句话,这事也没瞒不过去的。便是那村落人乘船捕鱼越界……对了!咱们半路上逮了个绝色,这还不是一回来就孝敬给您嘛……您见了要不说好,我立马脱光了裤子去见晋国公。”
“乘船捕鱼?你当那些小老百姓有那天大的胆子和本事不成?就这样去糊弄晋国公?”说着却一顿,很是得意的笑了几声,“在哪呢?让我见见再说。”
袅袅听得模糊,只有最后一句很清楚,她倏的抬起头来,正对上一双贪婪的眼,那双眼里瞬间闪过万丈光芒,脚步极快的朝她走来。
“啧啧啧,果然长得不错,脏是脏了点……”
“只要您一句话下,小的立刻派人带下去清洗。”旁边那个男子猫着腰谀媚的打断男子的沉吟,袅袅认得他,他就是那个左眉中心有个痣被其他人称作老大的人。
“我是周国人!你们就这样对待自己的百姓吗!”
这声极大,吼得来的三人均一愣,那个猫着腰的男子最先反应过来,直起身子指着袅袅斥道:“得了,你是周国人跑去齐国看星星月亮?老子又不傻。”
“咳咳。”被那负手背后的男子瞪了一眼,这男子立刻又猫着腰,闭口不敢再说。
袅袅见那一脸贪婪的男子视线转向自己时露出几分笑,只觉得毛骨悚然。
“别怕,他们粗鲁惯了。”长眉一竖,贪婪男指着绑着袅袅双手的绳子,“快快快松开。”说着还踢了一脚旁边的男子,再看袅袅时,笑的格外的温润,朝她一步步走过去。
袅袅有些愣愣的看着别人帮自己松绑,抚着酸痛的手腕,她不敢靠近他们,挪着小步子慢慢后退。
刚刚还对她笑的温雅的男子见她不肯亲近,陡然变脸,伸出长臂就要捞她。袅袅脸色一变,双手狠狠挥过去。
“嘶——”
“大人!”
袅袅冷笑一声,甩着手上没有落地的绑绳,叉着腰就骂,“无耻之徒,下流胚子!你娘生你养你,却忘了教你礼义廉耻,改明儿你下了地狱,是拿你的黑心肝孝敬祖宗么!”
远处两个经过此地的男子同时停下脚步,朝这边看过来。
“都说了本姑娘是周国人,你们还不管不顾的尽说些污谇,你们这样欺辱老百姓,你们王上知道么?”
“你个臭娘们……”
“你个臭男人!”?猫腰男子破口骂来,哪晓得袅袅声音更大,完全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盘古开天辟地,女娲补天造人,难说如何普一个太平盛世,却也绝对不是为了让你们这些败类来得势猖狂!欺负本姑娘一介弱质女流算什么能?有本事,去打齐国陈国啊!”
袅袅骂完,心里那个痛快啊。有个话是怎么说的?宁可悲壮的死去,也不要苟且的活着!来吧,要死就死个痛快!
许是她说的那些话震慑到了那三个男子,许是她脸上露出的毫无畏惧的表情叫人生疑。
一时谁也没有动作。
好久好久,男子抚着脸上的红痕一语不发,直到又有一队兵士经过时窃窃私语,男子才反应过来,丢了面子!
再难装的温雅如玉,男子长臂挥过去,恨不得挥掉她的头。
“臭婆娘找死!”
袅袅动作迅极的避过,似笑非笑,“是本姑娘!本姑娘给你上了一课,你还没交银子呢!这么快就不认得恩人了!”
“你们还站着干嘛!还不快给我剥了她的皮!”
手下人正要动作,袅袅眼风不经意扫外围,瞟到一角蓝色袍子,她心一慌,撒腿就奔向正缓缓走过来的袍子主人。
“郎君,你怎么才来,他们欺负我!”
女子一阵风般的跑过来抱住蓝衣男子,声音含了委屈,并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害怕。
在她奔来时本可以一掌推开她,许是因为听了那样几句有意思的话,他突然就想看看,她还要玩什么花样。
他没想到,她这样胆大。温热的暖,夹杂着汗水的女儿香,紧紧抱在腰上的手,这些都叫男子脸上浮起一笑。
清冷,邪魅,玩味。
风拂起她的一缕发丝自他面上掠过,微微低头,看到她眼里的水意并着一股狡黠,他撩拔琴弦似的碰了一回她的长发,“你这样投怀送抱,你娘知道吗?”
年轻的女子浑身一震,通身冰凉。
多年以后虞袅袅再想起这一幕,觉得荒唐又莫名。当时情况虽不妙,她又怎么能这样不矜持看到个高大男子就撒起腿丫子奔过去抱住?更觉得不可思议,平生第一回与异性以这样暧昧的姿势相拥,才刚惊惧未退的心跳声依旧强烈得就连肩头都在微微颤动,可她却似听到极轻微的一声笑,就如同是冬日里,风吹枝头的一片雪花落地,犹带着丝冷清与困惑。她后来总结,当时她胆儿真肥啊。
彼时,袅袅只觉得浑身冰凉,心中猛烈一痛,呼吸也跟着一窒,她抬起那双蕴了水意的大眼,怔怔的看着身前的少年男子。
他们四目相对,男子更是一愣。仿佛如诗如画的缤纷里静听花开花落的声音,女子水意氤氲的明眸清澈,毫无杂色,在顷刻间妩媚了这一春的风景。
“大司空……”
“费鹏,本司空听说,你们干了件大事?”宇文邕立即接口打断那人的话,嘴角弯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手下是繁复精致的花纹,触摸下似是能察觉出它的厚重尊贵。紧挨的身体生出暖意,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缱绻在她的鼻端。心一慌,袅袅使出全身的力气,猛的推开他?。
“属下……”
在场的所有人都一愣,宇文邕淡淡看了一眼女子,侧头过去,依然在等着人的答话。
费鹏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上的红痕,他似乎有点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挨打了。这姑娘,压根就不怕死。
视线一转,对上宇文邕深邃的目光,费鹏动作一顿,“大司空消息好灵通,属下也是才知道。几个兄弟碰到几个湖边捕鱼的刁民,劝而不果下手就重了些……”
“你放屁。胡说八道!”触痛心里的伤,袅袅指着那人,呼吸困难。
宇文邕等了片刻,却不见女子的下文,转头看一眼,她的神情悲痛欲绝,眼里闪着滔天怒火。
宇文邕提步离去:“原来你打算这样回禀晋国公。”
费鹏松了一口气,恶狠狠的去瞪满脸诧异的虞袅袅。
“这么多条人命的事,你们没人管一管吗?”袅袅冲着宇文邕的背影大喊。
宇文邕等了片刻,却不见女子的下文,转头看一眼,她的神情悲痛欲绝,眼里闪着滔天怒火。
宇文邕提步离去:“原来你打算这样回禀晋国公。”
费鹏松了一口气,恶狠狠的去瞪满脸诧异的虞袅袅。
“这么多条人命的事,你们没人管一管吗?”袅袅冲着宇文邕的背影大喊。
“与我何干?”
清冷的四个字,粉碎袅袅仅存的一点点希望。
呵呵,他们果然是一丘之貉。
宇文邕旁边的那名男子也抬头看向宇文邕,他们明明是为的此事来的不是吗……
“狼狈为奸,蛇鼠一窝!”
袅袅冷笑喃喃,突觉被阴影笼罩,她倏的抬头,只见宇文邕去而复返,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只能看出无尽的冷漠,“这位夫人,随本司空回府吧。”
袅袅愣住。
费鹏愣住,“大,大司空,看上这女人了?”
宇文邕不紧不慢回头,挑眉道:“是又怎样?”
“不,不怎样,只是这女人顽劣的很,不如交由属下来调教调教。”费鹏讨好的回道。
“调教。难道本司空不会?”宇文邕瞧了费鹏一眼,拽一下袅袅的手臂就大步流星的离开,“走了。”
攥紧拳头的费鹏,敢怒不敢言。
“大人……”
看着女子被堂而皇之的带走,有人想说什么,被费鹏丢一个吃人的目光过去,那人也就没了后话。
虞袅袅并不太清楚这个男子是谁,大司空?这好像是官职一类的,他为何要救下自己......不不不,谁知道是不是出了狼窝又进虎穴,但是迟疑也不过是片刻,袅袅就迈着步子跟了上去。
先走出狼窝再说吧!人,是永远不可能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把握当下才是要紧。她抓住了这个机会,也许,好的机会还在后头呢!
原本明媚的艳阳天,不一会儿乌云滚滚,竟然下起了大雨来。军营大门处,有人替宇文邕撑起了伞,他回头去看,却见那女子停下了脚步,两只手臂微微伸开,仰头对着高空,任凭滂沱大雨肆虐砸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