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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魔典启封
双蕖怨
若小白
3545

七年前。

刚进冬至,天儿比往常冷了一些,那日,微微飘着一层纤细的绵雨,天暗如铅,云寒似霜,雾霭如纤絮绵绵的陈铺开来,一眼也望不到头,寒风瑟瑟,却怎么也吹不散氤氲在天地间的烟雾,沉重的青灰色紧紧地压下来,就像一万年前那日一样。

一万年前的那日,据说是魔帝千结为了一个凡间男子削去魔骨,跳进魔典狱炼的日子,那日,风驰电掣,天地飘摇不定,整整动荡了七个时辰。

浅默身着单衣,坐在外亭深处淡淡饮茶,神情淡若的望着亭外,身后的两名婢女有些不安的相互使眼色,娘娘身子不好,多年前便患有心痛之症,久治不愈,天儿不好,怕她病重,落下的罪责可担不起。

一个小婢子怯生生的屈着身子,低声说道:“娘娘,天儿冷,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浅默悠悠的端起茶,喝了小半口,又慢悠悠的放了下去,抬眼看向远处,过了半晌,才开口,“殿下可知道了?”

“回娘娘的话,今儿一早就命人通报了殿下娘娘又犯心痛症的事了。”小婢女赶紧回话。

浅默不动神色的静默着,许久,从喉头低声滑出一句,“嗯。”

多日不见落痕入她的寝殿,尽是帮着上君忙些国事,像是把她疏忽了。

良久,一阵脚步声渐渐靠近,是落痕。

落痕将一件锦缎披风披在她背上,责备中带着些宠溺的隐忍,柔声轻说:“听说你心痛得厉害,怎么不好好歇着?”

浅默扬起嘴角,轻轻笑了笑,动作轻柔优雅的斟了一盏茶递给他,“这是多年的旧疾了,并不打紧,只是不知道哪个不懂事的下人硬拿这点小事叨扰了殿下,尽让您费心。”

落痕微微苦笑,“既是你的事,怎算作是小事。”

平日里浅默极少来这座亭子,只要靠近些就会觉得心痛加重,可今日,硬是生生在这里坐了大半晌,脸都疼得铁青,好叫落痕心疼了一阵。

落痕伸手拉起浅默,往寝殿里走,岂料刚一起身,她便揪着胸口的衣襟,痛吟起来,身子软软的瘫在落痕怀里,脸色煞白得吓人。

“娘娘心痛症又犯了。”身后的婢女赶紧上前搀着她。

“请医官。”落痕急声吩咐着将浅默横抱起来,匆匆朝殿内赶去。

亭子悠悠震颤几次,又慢慢歇了下来。

不少医官来瞧过,都没有个所以然的说法,只是说心痛顽疾,难以治愈,需静心慢养。这样敷衍的话,他听过太多,气急之下便将医官撵走,又命人将那座外亭连底掀了。

浅默靠在床栏上,好笑又好气,“我这心痛症不是一两日的新鲜事了,干那座亭子什么事,你掀了它做什么?”

落痕紧了紧眉心,“每次一到那座亭子你就心痛得厉害,可你尽是胡闹,还偏偏喜欢那里,我不掀了它留着做什么?”

浅默浅浅一笑,“我明白你心疼我,可是好端端的亭子掀了怪可惜的。”

落痕轻轻将她拥在怀中,柔声说道:“默默,你这心痛症全因我而患,我会疼你一生的,要是默默喜欢,我命人在别处再给你建一座一样的便是,你就不要再惦记了。”

浅默十分欢喜,揽着落痕的腰,小猫似的窝在他怀里,酣甜的睡了一觉。

直到夜里,落痕总睡不稳,心中莫名焦躁,他轻巧的放开怀中熟睡的浅默,帮她掖了掖被角,起身出去走走。

没了虫鸣鸟叫之声,这夜异常的安静,漫天的浓雾比白天更胜,无星无月,伸手不见五指,雨也越发大了,极其寒冷。

落痕抬头望了望天,又要转身折回寝殿。

“殿下。”一个下人提着夜灯急步走来。

那一点橙黄的夜灯在漆黑的夜里撕开一道耀眼的口子,十分光亮。

落痕停下脚,朝亮光处看了看,是尹凉,令人闻风丧胆的天下第一杀手——夜孤人。

天下人只知夜孤人,却不知尹凉。知晓尹凉的,却只知他是禄亲王落痕的得力助手,也是他的挚友。

见他,落痕轻轻一笑,“尹将军深夜不眠,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尹凉将手上的夜灯放下,双手将一本极厚重的青铜卷宗交到落痕手上,声音清凉,“拆那座亭子时,在地下发现此物,怕是殿下家传的宝贝,就赶紧给送过来了。”

落痕伸手去接,掌心的朱砂痣突然钻心的疼了一阵,他的手一颤,险些将卷宗抖落,那红色就像是要渗出来的血滴子,赫赫的嵌在他的掌心。

他的心越发不安起来。

尹凉提起夜灯照明,见他神情不安,急忙开口问,“你怎么了?”

落痕定了定神,“若真是传家的宝贝,岂能落在一个区区亲王手里,落辰才是王。”

就着灯光,落痕细细的瞧了瞧,青铜的封面上凹凹凸凸的刻着些图文,那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文字,还有些天马行空的图案,更是不明白。

反复琢磨也参不透其玄妙,尹凉眉心微微一收,“我请了专门人士看过了,没什么玄妙之处,只不过是个普通物件罢了,好多人都试过了,没有人能打开,我也如此,我想大约是埋在地下的日子久了,生了锈的缘故,本想丢了算了,又觉得它样子还算精致,就把它拿来给你,当做一件玩物。”

天太凉,也就没有多说话,又随便寒暄几句就各自回了寝殿去。

落痕折回去,睡不着,又怕惊了浅默好睡,无奈只好到书房去瞧瞧。

随意翻看了几本古书,又觉得看厌了,无趣得很,抬眼朝那本锈迹斑斑古卷看了看,饶有兴致拿起来又细细的端详,无意的随手一翻,古卷——打开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外面忽起了一阵大风,云涌电掣,天地间的死黑不安的躁动起来,地动山摇,闪电映着天空里慢慢晕开深色紫光不断地翻滚,天上地下,一时之间都沸腾了起来。

落痕在书房茫然了半晌,赶紧放下手里的古卷,走到窗边,朝外瞧了瞧,风雨迷得他眼睛酸涩难睁,随手关了窗,又想起浅默来,如此大的动静,他不在身边,她该会害怕的,正要转往寝殿时,风雨忽又停了,天空里那片紫光也散了去,一时间,天地都空荡起来,一片寂静,像是从来没有那场风驰电掣的动荡一般安宁。

当落痕转身的时候,他心里又是一番动荡,一个女子虚弱的躺在地上,玄色单衣轻轻掩着她瘦弱的身体,看不清脸,一头墨黑的头发散乱的搭在她的身上,发尾像海藻般长长的延了一地。

落痕一哆嗦,不知为何,身子无端端的颤抖,不是害怕,却全身起了好多层鸡皮疙瘩,问:“你是谁?”

那女子悠悠抬头,一张苍白如纸脸却秀雅绝俗,双目清冷,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之姿,叫人不敢亵渎,那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妖而不媚,眉宇间一股桀骜不羁,超凡出尘。

两双眸眼相望,心中各自震颤。

“浅默?你......”落痕眉间焦灼,急忙屈下膝,将她揽起。

她那一双冷眼慢慢灼热,紧紧地攥着他的手,像是捉住一根救命的稻草,死死地盯着他,生怕一松手一眨眼间他就不见了,一时之间她说不出话来,只有眼泪簌簌。

“默默,你怎么了?”落痕想怕是方才的雷雨吓着了她,他浅浅的拥着她,轻柔的抚摸她的脸颊,可心中却是一阵疑惑,浅默从来不喜欢玄色,她说那颜色太沉,压抑得紧,叫人心中不舒畅。

她呆呆盯着,薄唇动了动,最后才艰难的发出声音来,“溪芜......是你吗?”

落痕略一迟疑,没听清似的又问了一遍,“谁?默默,你说什么?”

她睫毛轻轻一颤,又抖落了一些眼泪下来,声音低沉,有些颤抖,“溪芜......是你,我知道一定是你,求你,求你原谅我,我再也不是魔帝了,我只是千结......你的千结......”

是的,她并不是浅默,而是千结,在魔界时,作为万世帝君,她是何等的高贵骄傲,如今,为了一个凡人,却甘愿在魔典狱炼一万年,现在还在卑躬屈膝的讨好这个凡人,令人何其唏嘘。

一万年,并不长,却也不短,遥遥无期的期盼,今日到底是破除了封印,见到了他。

不对,是他解开了一万年的封印, 是他让她一万年的期盼终有了价值。

落痕愣了小半晌,抬手轻柔的抹去她脸上的眼泪,“默默,不怕,我送你回去。”

“溪芜。”她一把捉住他,“你还恨我吗?可......可不可以不要恨我?”

她的卑微细若尘埃,身上的骄傲早就褪得一干二净,只因为爱。

落痕思量了半晌,慢慢放开她的手,肃然道,“你不是浅默。”

千结心中一沉,浅默是谁?和她的样子很像吗?可是方才他明明亲昵的唤她做默默,和她说话的神情满是宠爱,言语轻细,那是谁?定时他心头深爱着的女子,浅默,连名字都甚是雅致,她定是个极好的女子。

“你是谁?”落痕生冷问。

她的心中也是一凉,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的温柔便散得一点不剩了,他还是恨她。

不,一万年,他该是轮回了百世,他不恨她了,而是将她忘了个干净,一万年,只有她巴巴的想着他,念着他,想想觉得有些悲哀,如今他不恨她了,她又可以回到他身边,不奢求他的爱,至少能守着他,这么一想,又觉得知足。

这样也好,于他而言,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爱过,也没有恨过,与她而言,一切早已过去,过多纠缠确实毫无意义,万事当从头开始。

她卑弱的看他,“我......我是千结。”

他反身将身旁剑台上的铜剑拔出,有些颤抖的手握着剑柄,指向她的心窝,“你怎么会在这里?谁派你来的?”

她猛地一颤,身子朝后缩了缩,一万年以前,他的剑刺穿了她的心窝,那个时候,他恨毒了她,一万年以后,他同样用剑刺穿了她的心窝,这个时候,没有恨,却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

她的胸口猛地刺痛,血顺着剑锋一滴一滴落下,像是盛开正艳的彼岸花,妖娆而美艳。

她低头看看穿胸而过的冷剑,缓缓抬头,昏暗的光映着她毫无表情的脸更加憔悴,她偏头看着他,殷红的血丝顺着嘴角划下,那双流泪的眼空洞得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