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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渐入佳境
婉香
水君子
3049

夜色苍茫,婉香跟着周公公一同前往丽景轩。丽景轩是老佛爷的住处,从前这里被称为储秀宫,是慈禧太后初入紫禁城为嫔妃时候的住处。慈禧太后权倾朝野后,五十大寿的时候才搬回来居住,并且把储秀宫和翊坤宫打通了,两间并做一间,这在大清国从来没有谁开过这个先例,只有慈禧太后才有这个能耐。慈禧太后在这里度过了美好的青春岁月,也在这里省下先帝载淳。从储秀宫一步步往上爬的同时,慈禧太后牢牢地把命运握在自己的手里。还没有进宫之前,对老佛爷的印象只是停留在坊间传说的那样,进了宫以后,婉香倒是发现,奴才们全都对老佛爷忠心耿耿,即使受了责罚也是心甘情愿。看来,老佛爷以一介弱女子的身份挣扎到这个份上,其中的艰辛和凶险,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今天夜里,慈禧太后住在储秀宫佛堂旁边的房间内,依然不得安稳。这一天天的失眠,弄得太后心烦意燥,脾气非常大,伺候的宫女和太监全都颤颤惊惊,生怕出一点点差错。

婉香从来没有见过老佛爷的样子,更加没见过她发脾气的情形,对于老佛爷的惧怕,比一般的太监宫女少了几分。正因为这样,婉香才能够从容地走进老佛爷的卧室。当她进去的时候,连周公公都觉得诧异,这个外貌清秀的小宫女虽然只有十四岁,但是她的从容淡定竟然从来没有过,别的宫女在深宫之中呆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有机会伺候老佛爷,甚至给老佛爷侍寝,但是每次侍寝的时候,总是颤颤惊惊,生怕做错一丝半点,只有这个小丫头,外表看起来竟然如此平静。看来,这小丫头片子将来定非池中之物。

周公公在深宫多年,看多了世情冷暖,见到了太多不可思议之事。老佛爷上半生遇到的大大小小无数次考验,他几乎都亲历过。成大事者,遇事不慌是个基本条件。老佛爷就是这样的人,多少大风大浪都这样被她一一踩在脚下。周公公内心有种预感,这丫头,老佛爷见了一定喜欢。

老佛爷的卧室外,鲁嫲嫲已经候着多时,看到周公公带着婉香到来,连忙亲自带着婉香进入老佛爷的卧室。鲁嫲嫲跟随老佛爷多时,深知老佛爷的脾性,也只有她最懂得老佛爷,所以一直待在老佛爷身边。老佛爷虽然心狠手辣,做事不留情面,但是对鲁嫲嫲却也非常喜欢,毕竟啊!人非草木,再加上深宫中刀光剑影的事儿天天都有,身边没个可靠的人说点心事分担忧愁,日子可没发过了。老佛爷对这个天天在一起的宫女还是有很深感情的。要不是此次老佛爷失眠得特别厉害,鲁嫲嫲也不敢听从周公公的建议,让入宫才不到一个月的婉香来侍寝。

见到婉香的第一面开始,鲁嫲嫲就喜欢上这个小丫头。她长得很眉清目秀,虽然年岁还小,但是瞧这美人胚子的模样儿,处处透出一股灵秀之气,让人见而忘俗。老佛爷最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也很喜欢身边的小丫头长得齐齐整整。这下子,鲁嫲嫲打心眼儿里夸奖周公公的眼光。

鲁嫲嫲招呼婉香:“婉香,来鲁嫲嫲身边。”

婉香连忙走到鲁嫲嫲身旁。一股香甜的味道直冲进鼻子里,这种味道像深夜中盛开的幽谷芝兰的清香味儿,婉香感到整个人都很舒坦。鲁嫲嫲从怀里拿出一个木盒子,一打开,婉香闻到了鲁嫲嫲身上的那股甜香气。鲁嫲嫲从头上取下来一根金簪,从盒子里挑了一点点香膏,一边给婉香涂抹在身上,一边说:“这是用春天采摘下来的玉兰花、兰花、玫瑰花和百合花四种花儿制作而成的,要经过熏蒸、晒、和揉等九九八十一种工序才能做出这个味儿。晚上,我们这些侍寝的奴才必须涂上这种香膏才能进老佛爷的卧室,这种香味儿最是安神养气,老佛爷闻着这种香气才能睡觉。不过最近,连香膏的气味儿都不能让老佛爷睡个好觉,这事儿让我们这些当奴才的好生惭愧。”

光是这么一盒香膏都要费如此大工夫,老太后的后宫生活是如何的精致和奢侈?婉香几乎都不敢往下想了。

给婉香涂完香膏以后,鲁嫲嫲叫一直站在旁边的一个宫女过来,那个宫女手中捧着一个黄金做成的洗脸盆,盆子里放着一些香叶子。鲁嫲嫲给宫女递了个眼神儿,宫女马上拿起香叶子,把香叶子上的水洒在婉香头上、身上。

鲁嫲嫲说:“这是驱邪用的香叶。刚过中元节,怕外头的人把邪气带进丽景轩。每个人靠近老佛爷之前,都要用香叶把身上的邪气去掉。”

老佛爷还没见上面就已经整了全套的法术,婉香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老佛爷在宫外的名声极差,难怪招惹了邪气侵体,要不是搜刮了民脂民膏,手上沾满了血,哪能如此地奢华?

“来吧,孩子,你是我们最后一招了,如果你的阳气都无法驱散老佛爷身上的邪气,那我们这些下人就都该死了。”说完,鲁嫲嫲牵着婉香的手,亲自把她送进老佛爷的寝室门外。

门外,大太监李莲英李公公已经候着,见到鲁嫲嫲出现,马上推开门,让鲁嫲嫲和婉香进去。

这是婉香头一回如此接近一个权倾朝野的女人。她情不自禁地双手颤抖,幸好鲁嫲嫲提前给她涂了香膏,这香气极其能够让人心情平静下来,走了一段路以后,婉香就没有那么紧张。

昏暗的烛光下,婉香看到一张巨大的床。隔着帘子,她看到床上躺着一个妇人,婉香知道,这就是全天下最有权柄的女人——慈禧太后。

隔着纱帘,婉香看到,慈禧太后侧着身子,微微卷曲着两腿,一只手放在头部下边,另外一只手放在下巴上,婉香虽然不懂得什么心理活动之类的事儿,但一看而知,太后内心有很多心事放不下,以至于夜不能寐。其实,婉香也并非真懂得唱什么驱鬼的小曲儿,那天只是为了救兰儿,情急之下胡编乱造了一通会驱鬼的谎话,没想到周公公竟然信以为真。这本是为了自救才撒的谎,到了现在,反而成了飞黄腾达的一次机会。婉香虽然年纪还小,却是个天生的机会主义者,也许在血液中有那么一点点抓住机遇的天赋,就凭这一点点的天赋,硬生生地把婉香送到老佛爷的面前。婉香就那么唱了起来,歌声委婉动听,再加上婉香的祖居确实在寺院附近,每天都能够听到禅院钟声,以婉香的聪明伶俐,日子长了,哪有不会唱佛偈的呢?婉香的声音本就清澈甜美,再加上在深夜里,自身就带着朦胧的睡意,在昏暗的灯光下哼着《心经》,竟然让老佛爷立刻感到心神宁定,迷迷糊糊的,她睡去了。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云彩浸染着紫禁城的上空,太阳晒进丽景轩的走廊上。慈禧太后从床上起来,伸了个懒腰,自打从洋人要挟大清把香港、九龙半岛割让出去,她就从来没有睡过一天好觉。慈禧太后深深知道,洋人除了要土地以外,会不断要求更多东西,甚至要了大清朝的统治权。无论如何,大清不能在她手里被推翻。假如大清完了,她也就完了。亡国之君有多惨,她是很懂得的。

宫女见太后从床上起来,连忙把纱帘子撩起,接着,一个宫女马上上前来,把太后从床上扶起,另外一个宫女给太后披上外套,以免风寒伤了太后的身子。

慈禧太后坐在床边,一眼就看到坐在床边脚踏上的小宫女。婉香见太后醒来,连忙跪在地上给太后请安。慈禧太后令婉香:“抬起头来!”

婉香马上抬起头。慈禧太后一见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宫女,马上就喜欢上了。再加上昨晚上听婉香唱的《心经》,竟然有天籁之音的感觉,让她心情舒坦,睡了个安稳觉。这比什么都重要!

鲁嫲嫲见慈禧太后脸上带着笑意,再加上听一旁值班的宫女记录下太后一晚上睡觉的动静,打从婉香开始唱佛偈以后,太后连咳嗽的毛病都没有。这一回,周公公真正立了大功啊!这次的兵行险着真的走对了。鲁嫲嫲打心里高兴,有了婉香这个宝物,老佛爷睡觉的问题应该可以解决了。

就从昨晚上开始,婉香改变了宫里很多人的命运,同时也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一瞬间,新来的那个叫婉香的小宫女就成了慈禧太后身边的红人,慈禧太后睡觉一定要让婉香侍寝,而且必定要婉香唱佛歌才能安然入睡。佛经成为催眠曲,从古到今恐怕只有这一遭。婉香的一个谎言,竟然无意中为自己开辟了一片天地。

有时候,天理循环不过如此。婉香因为有着美好的善良,再加上十分勇敢,不但救了兰儿,而且成就了自己。

作者有话说

婉香的善良使她获得了一次难得的机会,现在的她已经成为慈禧太后身边的红人,等待她的会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好运气?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