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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身世可怜的御姐(下)
婉香
水君子
3185

婉香很想继续听方十娘的故事,乖乖坐在椅子上等待着。这些年,方十娘不但养成了京城第一妓院的老板娘,而且还成了心理学家。她洞察人心的能力非一般人能比,这份能力来自于长年累月伺候男人的经验。她能把自己的顾客伺候得服服帖帖,只需要递一个眼神过去,方十娘就知道对方的心意,这种察言观色的能力,绝非一般家庭主妇可以相比的。男人到烟花之地玩无非贪图的就是新鲜感、享受和征服,这些方十娘都懂,她的温柔能够使铁血男儿秒变护花使者,但是要强硬的时候,方十娘的心也是铁做的,她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手软,而且除非不出手,出手就是置对方死地的辣招。也因此,在天香楼那些年,没有人敢招惹方十娘,即使最凶悍的妓女都不敢跟她抢风头。原本用辣招破了方十娘处子之身的文妈妈对她更是客客气气,方十娘隐隐然有凌驾在她头上的势头。但方十娘的聪明在于,她知道自己这些年来威风八面,实际上招人嫉妒,所以她一方面在妓院中,利用自己客人众多,而且认识的都是巨富名流的机缘,不断利用他们的财富和人脉增强自己的势力范围,另一方面,她很努力地寻找一个可以托付的人。女人终归有人老珠黄的那一天,到了那个时候,这些曾经的一夜夫妻就不认识自己了。

在方十娘的冷眼旁观下,相中了丰台大营统领蒙科多。

丰台大营是驻扎在北京城的一支非常重要的卫队,队伍中的都是八旗子弟,一向在京城内横冲直撞,目中无人。这蒙科多虽然官位不算特别大,但是丰台大营拥有六万兵力,再加上蒙科多又年轻有为,深得慈禧太后的欣赏。蒙科多家中原本就有妻室,但是依然流连烟花之地,并且认识了方十娘以后,对她倾倒不已,不但给了很多赏赐给方十娘,而且更有娶她做侧室的意思。方十娘考察了很久,认为蒙科多是个血性男子,为人讲义气。再加上经过旁敲侧击,知道他父母双亡,家中并没有比隆科多更加有权柄的人压制自己,这点对于方十娘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她虽然出身是好人家,但是在青楼烟花之地浸淫了这么多年,嫁过去做侧室也必定会被家中其他几房的妻妾瞧不起,假如隆科多在家中并没有十足的威严,绝对不能够跟他过日子。

当方十娘对文妈妈提出,要从良嫁人的时候,文妈妈真的是万分舍不得。方十娘已经和天香楼混为一体,天香楼少了方十娘,在京城第一等妓院中就再也难以立足。虽然,天香楼中依然有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而且文妈妈自信,自己选人的眼光也是非常棒的,那些年轻女孩子经过她亲自训练,没有不成为独当一面的头牌妓女。但是,她们并不能取代方十娘的地位,方十娘在青楼烟花之地是个传奇,她的故事可以讲三天三夜,她的一颦一笑都能惹得公子哥儿趋之若鹜。在北平的青楼有句话,凸显了方十娘的地位“方十娘的一滴眼泪抵得上一颗南洋珍珠,方十娘的一个笑颜醉倒了十里桃花坞”。方十娘的一颦一笑,一个叹息一滴珠泪都能惹得王孙公子驻足停留,没有了这块金字招牌,天香楼还如何在一流妓院中立足?一想到这些,文妈妈就感到焦心。但是,她也深知,方十娘的脾气性情并不好伺候,她的霸气更是凌驾在自己的头上,对于方十娘,文妈妈是又爱又恨,没有了她,绝对没有哪个妓女敢来跟自己叫板,但是没有了她,也绝对没有哪个王孙公子认为,天香楼是非来不可的烟花之地。

为了留下方十娘,文妈妈对蒙科多提出,要五万两银子才能替方十娘赎身。这可是一个大价钱。即使蒙科多是丰台大营的统领,也不可能有那么多钱替一个青楼女子赎身。其实,文妈妈要那么高价钱,是希望吓跑蒙科多,没想到蒙科多祖上是摸金校尉出身,家里藏着无数盗墓珍品,随便拿出一件来都不止五万两银子。文妈妈本以为五万两足以吓跑蒙科多,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蒙科多就派管家来天香楼下聘礼,到了晚上,一顶轿子就把方十娘抬回 家中。

都说世界上最难付出真心的就是妓女。当一个女人以出卖肉体作为职业,并且能够成为一个如此成功的“职业女性”,她的身可以许你,但是她的心岂可轻易得到?方十娘每一步都经过计算,甚至可以说步步为营,她之所以选择蒙科多,是经过一系列精密的计算以后得出的答案。她知道,蒙科多这种人是血性男子,他不会计较自己的身世,也只有他这种人,才会把正在怜香惜玉,虽然不算他的正妻,但是只要在他心中有地位,甚至可以胜过正妻。当然,这些年为了避孕,方十娘早就把身体搞垮,长期使用水银作为避孕药,她的血液已经轻度中毒。有时候,方十娘会觉得胸闷气喘,手会无缘无故地颤抖,这些都是水银中毒的迹象。方十娘知道,自己不可能为蒙科多生下一男半女,要得到他的长期宠爱,必须投其所好。也因此,方十娘开始习武,研究三十六计,诸葛亮排兵布阵的方法……反正,方十娘终于成为唯一一个能够走进蒙科多内心的女人。最终,在方十娘一步步设置好的温柔梦乡中,蒙科多终于把自己套了进去。他正式向方十娘提亲。对于文妈妈狮子大开口要的五万两银子,方十娘早就预料到,之所以选择蒙科多,也是因为他家有钱。方十娘就是这样,一步步地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成为良家妇女的台阶。

但是,这个世界上所有事情都有上天的安排,方十娘虽然聪明,却算不过天意。成为蒙科多的侧室之后,方十娘和蒙科多家里的女人把关系都处理得妥妥当当。现在,在蒙科多家,已经没有人计较方十娘曾经当过妓女这个身份,大家提起她,总是竖起大拇指。蒙科多得到方十娘,日子过得非常舒心。方十娘不但能够使蒙科多的妻妾们乖乖听她的话,而且还把众女人各种嫉恨、搞小圈子的做派一网打尽。在蒙科多家,方十娘俨然就是一家之主,一切都是她说了算。她就是有这样的魔法,能够化腐朽为神奇,不知不觉间,就取代了蒙科多妻子的位置,而这个女人不但没有怪她,而且还对她俯首称臣。本来,方十娘总算是苦尽甘来,但万万没想到,方十娘才过了一年的安稳日子,慈禧太后就派遣蒙科多到军机处担任要职,并且奉命驻守西域。方十娘原本只是利用蒙科多的钱财和地位,没想过会真正爱上这个男人,但到了两人要分开的时候,她才终于明白,这一年时间里,其实自己是爱上了蒙科多,现在蒙科多的离去,使她百般不舍。虽然方十娘能够得到蒙科多全家上下的喜爱,却无法阻止慈禧太后的决定。与蒙科多分别那天,方十娘一直留着眼泪,蒙科多对她也是非常不舍,但好歹是个志在四方的男人,两人话别以后,蒙科多骑上骏马,带着侍卫,正式走马上任。

蒙科多离去以后,方十娘天天在家里想念蒙科多,但那个时候,即使书信往来都是奢侈品,除了想念以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偏偏在半年之后,辗转收到消息,说蒙科多在西域感染上了瘟疫,全家人都担心得不得了。方十娘天天为蒙科多烧香拜佛,甚至在菩萨面前许下诺言,只要蒙科多能够平安回家,她就从此以后不沾半点荤腥。但菩萨并没有顾念方十娘的虔诚,她再次见到蒙科多的时候,已经是他的尸体。方十娘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成为了孤苦无依的人。蒙科多家的女人见他已经死去,再也没有管束的人,就纷纷想着自己的前程,吵着闹着要分点家财离开蒙科多家里。方十娘天天被这群女人吵得无法静下心来,把心一横,把家给分了。分家那天,方十娘和正妻两人主持,蒙科多的小妾这个时候想起方十娘是个妓女,对她百般挖苦。但方十娘就是方十娘,拿起昔日的架势,又联系了好几个旧日的老相好,这几个都是朝廷命宫,蒙科多家的女眷没有这种人脉,见了朝廷命宫派来的人,哪里敢提出半点异议?只得随方十娘进行分配。那几个闹事闹得最厉害的,方十娘只给了一点点家产,就把她们打发出门。剩下的钱,方十娘全部留给自己,并且用这笔钱重拾旧业,创办了叠彩园。

在短短五年时间,凭着过人的聪明和百倍努力,叠彩园终于成为京城最好的妓院之一。当然,方十娘的姿色虽然逐渐减退,但她的名声在外,过去的老相好又陆陆续续回到叠彩园。身为叠彩园的掌柜,方十娘当然不需要再接客,除非是达官贵人。方十娘把所有精力都用于培养新加入的姐妹上,她希望能够找到一个人,可以有过去自己的那种素质和名声。但是,方十娘寻寻觅觅好长时间,一直没能找到这样的接班人。现在,机会来了,婉香就是个希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