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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暖风中的腥味
婉香
水君子
3046

侯大人被庆亲王打发走了以后,方十娘令人重新摆上筵席。庆亲王的兴致非常高涨,直到婉香离去后,才逐渐变得沉默寡言。庆亲王的这些变化,方十娘都看在眼里,只是,她是个风月场上的老手,忍耐是风月场上的必修课。

过了一会儿,方十娘见庆亲王已是哈欠连天,连忙令两个小丫头过来:“你们俩去听雨轩帮忙收拾一下。记住用最上等的熏香把屋子里里外外都熏一遍,床上的幔帐给换成天青色的那一床,被子都要换成绸缎的,要烟雨江南纹样的那一床……”方十娘虽然人不在听雨轩,但是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节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别以为当妓女躺在床上劈开两条腿就行,在古代,当妓女也是一份技术活。没有方十娘这样的斤两,真做不来叠彩园的掌门人。

回到宴席上,方十娘再劝庆亲王喝了两杯酒。庆亲王把杯子一推,说:“不喝了!明天皇上还有事情找我,现在就要去安歇。”

方十娘马上为庆亲王拉开椅子,扶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庆亲王本就长得高大,方十娘站在他身旁,显得越发娇小玲珑。两人离了大厅,向听雨轩走去。走着走着,竟然下起了雨。庆亲王看到在园子里有一间房子,那里的烛光还在亮着,烛光下,有个清秀的影子透过纸糊的窗透出来。窗后的人儿伸了个懒腰,慵懒地托着下巴,在灯下捧着书安静阅读。一个青楼女子竟然识字,在这美好的良宵,没有莺歌燕舞,只有安安静静的她。庆亲王站在园子里看得呆了。方十娘看到庆亲王的样子,内心一阵泛酸,什么时候,也有这样一名痴情男子,站在窗下痴痴地看着自己?

两人这么静静地站在园子里某个角落,看着婉香在房间里的举动。过了一会儿,婉香吹灭了房中的灯。庆亲王内心忽然一阵失落。他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婉香,竟然一见之下种下了如此深的爱慕之情。在世界上,除了皇宫里几个皇嫂,没有他得不到的女人。但是对于婉香,除了怜悯,更多的是爱慕。庆亲王爱上婉香了,这点连他都不得不承认。如果你不是男人,根本不能够明白“爱”字的定义。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喜欢上一个人是很容易的事情,喜欢上的女人可以在床上发展情感,但是这种情感,只能够促进肾上腺素分泌,并不能使男人的心肝自愿地留在你的身上。像庆亲王这种皇亲国戚,更加是每个女人梦寐以求得到的绩优股。以方十娘如此多历风情,竟然也迷上了庆亲王,可见此人魅力之大。

正当庆亲王为婉香吹灭了灯,不能在树下安静欣赏她剪影的美态失落不已之际,天上竟然下起雨来。刚开始,这雨只是三几滴落在人的身上,可过了一会儿,天上电闪雷鸣,狂风骤雨不约而至。庆亲王和方十娘连忙飞快地往前跑。跑了一会儿,方十娘跑丢了一只绣花鞋,只得一脚深一脚浅地随着庆亲王在暴雨中狂奔。那庆亲王见方十娘狼狈无比,竟然把她直接抱在怀里。方十娘如小鸟依人似的依偎在庆亲王的怀抱中,闻着他身体上浓浓的男人气息,脸蛋儿紧紧贴在庆亲王的胸脯上,感受到他身上那结实的肌肉。那一段路,是方十娘一生中走过的最绮丽的道路,路的两旁开满了鲜花,那鲜花在夜色中散发出浓烈的清新香气。方十娘知道,只要心中有花,处处都是开满鲜花的小径。

可惜的是,叠彩园的面积实在太小,小到不足以让方十娘走一辈子。假如庆亲王就这样把她抱在怀里,她宁愿时间永远停留在路上。听雨轩的灯光把方十娘撤回到现实中,她和庆亲王都淋得浑身上下湿透。到了听雨轩,庆亲王把方十娘放在地上。方十娘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紧紧的贴在雪白的肌肤上。方十娘的身材本就非常性感惹火,即使平日里穿着宽松的大褂把玲珑浮凸的身材遮住了,但是她的妩媚,能够让人隔着衣物都能体会到性感的肉体。这阵子淋了雨,好身材在庆亲王面前一览无遗,连庆亲王都不禁细细打量了好一阵子。方十娘一边娇羞无限地低着头,替庆亲王擦干身上的雨水,一边吩咐丫鬟,放一大桶烧热了的水伺候庆亲王沐浴更衣。

正当方十娘要替庆亲王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的时候,庆亲王说话了:“不必劳动十娘了,有丫鬟伺候着就行。还有,这甜甜的熏香可是幽兰的清香?”

“丫鬟们粗手笨脚,哪懂得伺候人?还是让我来伺候王爷沐浴吧!”方十娘一边伸手过去替庆亲王解开衣服上的扣子,一边继续回答庆亲王的提问:“这确实是幽兰的香气。莫非王爷不喜欢这种香味?”

“这种幽兰的香气并非幽兰本身发出的香气,而是融合了九九八十一种珍贵的药材一起制作,才能产生这种浓郁的甜香气。幽兰香产于天竺国。据说,长期闻这样的香,会让人迷恋心性,沉迷于色欲中不可自拔。”

方十娘听庆亲王把幽兰香的出处和作用说得那么详细,内心不禁万分佩服他。但同时,方十娘的心思却也被庆亲王看得个一清二楚。现在,方十娘就等着看到庆亲王下一个行动。到底庆亲王今天晚上要不要与方十娘共度春宵呢?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庆亲王把方十娘撵了出去,一个人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方十娘见庆亲王躺在床上睡得非常舒服,不敢打扰他,只留下两个应答的小丫鬟在房间内,叫她们留意亲王的举动,要茶要水的时候好生伺候着,不能出半点差错。方十娘自己则跑到婉香的房间内,找婉香聊心事。

婉香早已睡下,听到小丫鬟来报,说十娘来了,她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披上晨服,出来迎接方十娘。

见了婉香后,方十娘牵着婉香的手,两人坐在小屋子里的桌子旁边。婉香重新把蜡烛点上,整理了一下蓬乱的头发后,亲自为方十娘奉上香茶。方十娘接过茶后,并不喝茶,只是看着坐在灯下的婉香。婉香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生怕脸上、身上多了点什么?

过了好一阵子,方十娘才莞尔一笑,说:“你瞧我!大半夜的还找到这里来了。”

“姐姐随时都可以来,咱们姐妹俩不拘谨这些繁文缛节的礼仪。”

“妹妹才华横溢,性子又是那样的温顺,将来一定能够找到好人家,做个幸福的少奶奶。”方十娘很羡慕婉香的年轻貌美,琴棋书画样样皆能,这样的女子,规矩是男人杀手。

婉香奇怪地看着方十娘,问:“姐姐今天晚上怎么了?我们早就说好,都不嫁给男人,咱们姐俩同心协力把叠彩园办成中原第一妓院。”

“第一妓院有什么意思?女人终究好生要嫁人的好。找了好人家,可以托付终身,免于在风霜雨打中被各色人等欺负。”方十娘把自己的想法全部告诉了婉香。

婉香觉得很奇怪,方十娘过去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今天晚上变得毫无斗志?会不会是因为侯大人来娶自己,才使方十娘感怀身世?婉香压根没想到,方十娘的烦恼是因庆亲王对她的迷恋而起,假如庆亲王迷恋的是方十娘,那就省却不少麻烦事。但偏偏又是如此的造化弄人,庆亲王打从第一眼见到婉香后,就爱上了她。方十娘渴望能够和庆亲王在一起,倒不是因为庆亲王的财富,而是因为他长得高大帅气、对女人又特别体贴。这样的男人在朝廷中非常少见,在喜欢流连烟花之地的人中更加少见。遇上了他,方十娘再也不想放手。

婉香接着说:“十娘,如果你打算退休,会不会把妓院卖了?假如你卖了妓院,妓院中的姐妹们上哪儿去?”

“哎,在这人不如狗的乱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生存下去,哪里管的了别人的事。”

方十娘的消极是前所未有的,到底是什么事情使她变成这样呢?婉香忍不住把藏在内心的话都掏了出来。

“妹妹,你不知道,庆亲王这种男子实在是很难得的,假如能够嫁给他,享十年夫妻情,我愿意此生再不吃肉,早晚诵经。”

听了方十娘这句话,婉香终于清楚了,原来方十娘不是为了妓院的事情烦恼,而是为了爱情。

婉香觉得,自己有义务鼓励放十娘追求自己的幸福。她学着宫中老嫲嫲们的口气,说:“你喜欢上庆亲王,那就直接告诉他呀。我们一定支持你!”

方十娘听婉香说得如此轻巧,不禁叹了口气,说:“假如不是有你的存在,庆亲王已经是我的了。”

“啊,不是吧?”婉香做梦都没有想到,庆亲王居然会看上自己。这怎么可能呢?不就是在饭桌上打了个照面吗?这位庆亲王的爱情,是不是有点儿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