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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一枝独绣
九天霜华
5041

清晨的山林夹杂着寒风,苏袖跟在仲承松的后面,被挡去了不少的风,可即便如此,还是冷得直哆嗦。虽然身上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不过她穿的鞋子实在有些薄了,即便是多套了几双袜子,也在没过多久之后脚就变得有些麻木了。

为了避免苏袖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出意外,仲承松手里握着一根绳子,绳子的末端就被苏袖抓在手里,看着就像是大人为了怕孩子走丢才不得已这么做的。

仲承松还为了让苏袖跟紧,刻意放慢了自己的脚步。

山路并不好走,更何况天还刚蒙亮。不过站在山上倒也还能听见山下住着的人家院里,有公鸡在打鸣,和狗吠之声。天光逐渐乍现,天色从一层金晖向白光过度,这景象很是令人震撼。

苏袖想,就算今天没有什么猎物可以收获,也足以令人心满意足了。

她正闷头走着,结果一不小心就撞上了突然停下脚步的男人后背上,整个脑袋都发出了嗡的一声。苏袖张口问道:“怎么了?”

她脸上还戴着棉围嘴,说话的声音因此听起来有些闷闷的。前面的男人回过头来看着她,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于是苏袖当即领悟:这大约是抓到了猎物。

苏袖被安排在一棵小树的后面躲着,仲承松自己一个人向前走了几步。今天的情况有点特殊,他不敢马虎大意。要是他没有看错的话,地上设下陷阱的地方已经坍塌下去了,他走到了陷阱边缘往里头一看,那双浓眉便微微挑了起来。

陷阱里面只有一只野山鸡,不过这只山鸡看起来比其他山鸡要大得多,而且全身的毛色也有些奇怪。从脖子开始是黑色的毛,向尾部延伸过去,竟然依次排出了紫红、大红和金色的渐变色。这得是多珍贵的品种才能长成这个样子?

见他已经开始动手取猎物了,苏袖从树的后面探出了脑袋来,小声地问他:“已经好了吗?”

“嗯。”仲承松把猎物往随身带着的袋子里面一塞,向她伸出了手,道:“回去再给你看,我们走吧。”

说实话,手一直抓着绳子,已经冷得手指都动弹不了。显然仲承松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索性打算直接拉着她带她往前面走。苏袖心里纠结,她到底是个矜持的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这种思想深深地印刻在骨子里,一般情况下是不能逾越的。

可现在她冷得要死。

苏袖做完心理斗争后,就毫无抗拒地把手放在了男人手心里,一瞬间传来的热度几乎让苏袖怀疑,这男人是不是个天生的火炉子?不然他身上怎么会这么热?

来不及多想,很快他们就到了下一个布下陷阱的地点。苏袖发现仲承松这个男人不仅很有本事,而且头脑也很好。光看这些陷阱的制作,完全想不到会是一个寻常百姓家出身的猎户所能想到的。针对不同的猎物制作不同的陷阱,还深谙这些猎物的习惯爱好,怪不得在这山里活得如鱼得水。

而在他们经过多时的奔走之后,仲承松手上的袋子也装满了早就设下的陷阱里捕捉到的猎物。有山鸡野兔,体型大一点的就是长得有些像狼的家伙。苏袖不认得那是什么东西,仲承松告诉她,那是这附近山上独有的一种兽类,没什么称呼。唯一和狼有区别的地方,就是这家伙看起来凶,实则是个很笨很傻的野兽,设下陷阱去抓,一抓一个准儿。

等他们走得天都变亮,甚至渐渐到上午的时候,苏袖就发现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离原来的住处已经很远了。她心里有些忐忑,呼出的气扑在眼睛上,在纤长卷翘的睫毛上凝结成了一珠又一珠的晶霜,白刷刷的很诡异。

仲承松侧过头去,发现她似乎有些不安地在张望着四周,于是就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跟着他绕过这个山头。

费劲地登上最高处,苏袖的视线还定格在山林中,然后整个人都被男人按着肩膀掉转了个方向,迎面吹来了一阵风。这风里夹杂着点咸腥味儿,扑在鼻子里,让苏袖有着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她努力在风中睁大自己的眼睛,望着山下这一幕景象,不由得呆住了。

距离这边的山很远的地方是一座海城,这座城靠着大海,青瓦青砖的房屋排列得井然有序,大大小小的高楼自平房中顶起,成为了这座城的象征和标识。在这座城的东南方向就是一望无垠的大海,远处看去,幽深的海水泛着浅浅的白色浪花,即使是这种寒冷的天气,海上的码头还是能看到几艘船停靠着。

苏袖出身江南水乡,最亲切的莫过于水。江南不只有河流湖泊,临城还衔接着一片汪洋大海。在幼年的记忆里,苏袖只去过一两次海边,因为绣坊的任务繁重,即便是去了临城,也只能远远地望一眼。

她眼下不由得惊喜地问道:“这是哪儿?我怎么没听万山叔他们提起这边还有海呢?”

有海有城就有人,一面靠山,一面临水,阡陌纵横,出行也是方便得很,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应当是最惬意得很了。

仲承松蹲下了身子,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枯枝木棍,在地上写下了盐城两个字,这大约是这座城的名字。后面还写了路远,苏袖猜这个事就连万山叔他们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不知道。因为光是他们刚刚走过来这些路就用了足足有两个时辰都不止。

就仲承松又写了几个字的解释来看,走山路还算是比较近的道儿,这要是走大道和官道,恐怕不知道要绕到何年何月呢。

欣赏过这种美好的景象之后,苏袖吐出几口气,觉得整个人都轻快多了。她抬起头问仲承松:“仲大哥,若是我得了空闲,你能不能带我去这盐城里看看?”

仲承松低头看着她。

苏袖抿着嘴,颇有些不好意思:“我想吃鱼……”

男人眼里渐渐浮上了笑意,大手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脑,两人这便打算要往回折返。苏袖没走几步,就看见仲承松蹲在了她的跟前,侧过头来示意她上自己的后背。

走了这么久的路,料想苏袖的腿也走不动了,要是再走下去,恐怕回去以后能在床上缓好几天。这宽阔的后背,看得苏袖真想扑上去。但是她穿的衣物很厚很厚,连她自己都感觉自己快成一个毛绒绒的圆球了,这怎么能好意思往人家身上趴呢?

苏袖忍痛婉拒道:“仲大哥,不用了,我不……啊!”

仲承松都懒得听她那些伪装的话语,手往后一伸直接掰到了苏袖的腿弯,感受到后背上有重量了,这才一蹲一起,将她背了起来。

被这么猝不及防地带了起来,苏袖生怕自己会掉下去,下意识地就伸出手来搂上了仲承松的脖子。一边脸红的苏袖一边将人家搂得紧紧的,头缩在男人的脖颈旁,动都不敢动一下。

仲承松的个子实在太高了,以苏袖现在的视角来看,距离地面都很远,就好像是骑在高头大马上一样。

不知道仲大哥要是知道自己把他比作高头大马,会不会生气?这么一个老好人,发起火的样子会是什么样子的呢?趴着趴着,苏袖就渐渐地有了困意。

这一路上的颠簸也没影响她打瞌睡,就这么晃着晃着还真是给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仲承松脚步一顿,苏袖的脸被这紧急刹车,直接在他肩胛骨上撞了一下,瞬间就清醒了。

她这么一醒才发现自己嘴角还留了哈喇子,忙用手背匆匆抹去,用刚睡醒有些含糊不清的话语问道:“怎么啦?这是到家了吗?”

不应该啊,感觉她没有睡多久才是。

仲承松将她放了下来,然后按着她的肩膀将她带到了一棵树后面,把装着猎物的袋子往地面上一放,让她安静地待在这里。见苏袖认真地点了点头,他这才走向了前面。

只见不远处似乎有两只动物在打斗,其中一只全身都是斑点花纹,就算是苏袖想当做不认识的样子都不行。一只豹子,一条豺狼,双方剑拔弩张,身上还留有打斗的伤痕,皮毛下的肉翻了出来,还有血挂在上面。

而仲承松的出现,则是打破了这个对峙的僵持局面,一人两兽呈现出了对峙状态。

苏袖屏住了呼吸,正想着躲藏起来不被察觉以免扯了仲承松的后腿,没想到却听到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动作是刻意放轻的,她不禁缓缓地转过身来,眼瞳逐渐放大。

僵持不下的一人两兽,在经过了漫长的对峙后,那只明显处于下风的豺狼有些按捺不住,先一步行动了。它匍匐在地上,做出了猛扑的预备动作。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仲承松发现那只豹子的目标也转换成了他自己,不免提高了警惕。

下一瞬,这两只野兽像是达成了共识,心有灵犀似的,齐齐扑向了他,凌空跃出一个矫健的姿态,来势汹汹。没辙,仲承松只好收回手里的长弓,在它们跃向自己的时候,从靴子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动作极快极猛地高高一挥,便见一道血光一闪,一条豺狼摔倒在地上,还打了好几个滚儿才停下。

仲承松躲过豺狼,却没能及时避开那只豹子,他整个人被这只豹子扑倒在地,血盆大口张开,一副要将他吞下去的凶狠样子。仲承松只能用手臂死死地抵着它的颈部,不让它接近自己。一方面他要跟这豹子斗争,另一方面还要提防那只没死的豺狼上来偷袭。

然而就在这种生死关头,一声女子的惊叫声在不远处响起,顿时让仲承松分了神。压在他身上的豹子猛地抬起头来望向了远处,只见一抹红色从树后渐渐露出,它呲开牙发出低吼——下一刻,一把匕首直接从它的喉咙里穿破,当场毙命。

死之前豹子的四肢都还在挣扎,仲承松将它踢到了一旁,连忙起身将豺狼也补了一刀,抬头望过去时,苏袖正往他这边跑来,身后还跟着几条狼,看样子像是地上这条豺狼招来的同伴。

猛兽们有一个习惯,一旦盯上的目标拔腿就跑,它们会想也不想地追上去,这是对方在示弱,也是猎物追击的本能。

眼看着苏袖就要被那些豺狼追上,仲承松将手里的匕首抛下,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弓,从腰间挎着的箭筒里面抽出了三只羽箭快速搭在了弓弦上。

苏袖正是仓皇间看到了仲承松拉弓射箭的举动,于是忙蹲下身子,在身后几只豺狼齐齐扑向她的时候,几声破空的咻咻声在耳边响起,最后扑哧几声,豺狼们发出惨烈的哀嚎声。

冲的比较快的那两只分别被射中了脖子和腹部,掉在地上动弹不得。后面几只见状扭头而去,落荒而逃。放空的那只箭就扎在它们面前的土地上,尾羽还在空气中震颤。这场面足以震慑住这些凶猛野兽,更何况见到同伴已经惨死三只,剩下了两只豺狼当然不会再冒险。

一场大战无声无息地展开,又惊险地结束。苏袖感觉自己的腿都软了,跪坐在地上,半晌都没缓过神来。要不是仲承松走过来直接架着她的手臂将她搀扶起来,怕是能直接在这儿躺下。

仲承松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就要去收拾那些豺狼和野豹的尸体,没想到他觉着自己的胸口一紧,衣裳被苏袖的双手攥得紧紧的。

“……”

苏袖在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哭笑不得地想撒手,却怎么也松不开,在男人意味深长地注视下,她都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许是刚刚受了太大的惊吓,而仲承松这人给人的安全感又太过强烈,让她舍不得松开。

沉默了半晌,苏袖的手才慢慢地听从了自己的意识渐渐松开,她吸了吸鼻子,觉得鼻头很凉:“抱歉……我腿有点软。”

仲承松看了看四周,找到一块石头,把上面的积雪和落灰都扫了扫,让她坐在这上头,自己则转身去收拾那些猎物了。这些家伙的身躯都比较大,皮毛要是完整地剥下来,想必能卖不少钱财。好在仲承松虽然没有带那么大的袋子,却拿了一捆绳索,把猎物绑起来绕上几圈都卓卓有余。

扛着走不大现实,他算绑好之后用拖的。

在这儿停歇了一会儿,仲承松就扯着绳子的一头系在腰上,他再次蹲到了苏袖的面前,示意她上自己的背。苏袖却摇了摇头,说道:“你一个人拿这么多东西还要照顾我,太辛苦了,要不然我自己走吧?”

仲承松用弓点了点她的腿,挑眉。

苏袖感觉自己受到了鄙视。

这男人不由分说地把长弓和之前的袋子塞到了她手里,然后就把她整个人都背了起来,因为后面还拖着一打猎物,所以仲承松的脚程慢了不少。即便如此,却还是在晌午之前就背着苏袖回到了两人住着的山屋里。

一到屋门前,两人正打算把收获的猎物拿出来搁外头晾晾,谁想到山屋的门一打开,差点把两个人给吓着。

顾万山看着两人一脸呆相,哈哈大笑:“我说怎么来了没见着你们呢,门也不上锁,这万一闯进来个贼可怎么办?”

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苏袖哭笑不得地回道:“万山叔你这么一来够吓着我们了。贼哪会儿来这山上?到处都是凶猛野兽,来了就是不要命了。”

正说笑着呢,从屋子里面走出了两个人来,穿着是府衙官差的官服,腰间还挎着腰刀,瞬间让苏袖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要问苏袖现在最怕见到什么人,一是秀山村的村民,二来就是官府的人。她从皇城的大牢里面失踪,不管死没死,上面总要有人追查到底,若是全国都贴了通缉她的告示,那么她岂不是被送入了虎口?

想到这里,苏袖就不动声色地往仲承松的身后藏了藏。

仲承松虽然不知道苏袖躲闪的原因,不过猜想多半是怕见了生人。于是他便挡在了苏袖的前头,投给顾万山一个疑惑的眼神。

顾万山解释道:“这两位是从县衙过来的,是给秀山村传消息的。本来不用跑这趟,一听说仲哥儿你是个猎户,就要跟着来跟你商量点事。”

于是,仲承松和苏袖就回到了屋子里,几个人围在桌前坐下,这才弄明白了官差的来意。

看起来像是头头的男人先一步说道:“最近呢,有几个押解到皇城的案犯逃跑了。流窜的方向大致就在秀山村附近。我今日来秀山村就是想提醒大家伙儿小心防范,一有画像上的人,就立刻报官。”

说着,他从随身带着的布兜里拿出了三张画像,摊开放在了桌上。

仲承松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这才引出了这位捕头的真正来意。

“听说这位兄弟是一把捕猎的好手,不知道能不能捉到兔狲这种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