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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国色天香
南风知你意
一帘清幽
3854

南城镇上,天香阁内。

丝竹宴酣之声不绝于耳,四下弥散着酒香菜香与美人清香,不知道的人或许还以为误入了天界。

熹微的晨光透过雕花木窗斜斜地洒落进某间厢房内,落在了一床薄被上,温和无比。燕知意静静地倚靠在床头,一双雪白的赤足翘在床沿上轻轻地晃动着。她的双瞳依旧如墨石般明亮乌黑,可眼底却写满了饱受生活磨砺的坚毅与刚强。此时此刻,燕知意早已睡意寥寥,她只是瞪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雕花木窗而久久失神。

丫鬟婉碧见燕知意已然醒来,便立马走到床边,提着一壶茶轻轻放在了地上。

“小姐,可以洗脸了。”婉碧边浅笑着说道。

燕知意在对婉碧微微一笑后,便抓起衣服鞋袜,穿戴整齐后才摸着边下了床。下床时,燕知意轻轻抬起了如葱般纤细的左手,却见拇指和中指处新近留下的伤口仍泛红作痛。

“小姐——”丫鬟婉碧见状,正欲上前代燕知意将毛巾打湿,但燕知意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对婉碧作出“不必费事”的表情来,婉碧也只得悻悻地缩回了手。

燕知意走到了铜面盆旁,右手轻轻举起茶壶,待茶壶微微倾斜后一股清亮的茶水便泻进了燕知意的掌心里,她伸手试探了下水温,微凉倒也恰意。于是,燕知意便将整张脸完全埋进了铜盆里的水中,伴随着清脆的揉搓声漾起,燕知意的皮肤也愈发白皙细嫩起来。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待燕知意抬起头来,用毛巾擦干面颊上残留的水珠后,连一旁伫立着的丫鬟婉碧也忍不住为她之清丽脱俗国色天香而倾倒,眼光竟都有些发直——那细眉迤逦好似雾下远山,眉睫轻盈似国画水墨,双唇温润如天赐红玉。燕知意笑得如此晴天朗日,令人一时不敢逼视。

俏丽姿容在日光映照下动人异常,自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风雅,灿烂得似乎遥不可及。

丫鬟婉碧在天香阁伺候艺伎们多年,见惯了凡桃俗李莺莺燕燕,未曾想过竟还有这般清新脱俗、姿容秀美的人儿。

素娥淡伫,一笑浅兮,似夏荷泻露,玉月初盈,简直是一幅行走的仕女图。不望尚可,这一望过后,婉碧竟不觉又痴痴地多瞧了燕知意几眼。

“等会,怕是香大娘该过来查房了吧。”话音刚落,燕知意还不忘对婉碧粲然一笑。而这一笑,连窗外的盎然景致都黯然失色了几分。须臾间,燕知意见丫鬟婉碧还愣在原处,便又勾了勾唇角,婉碧这才如梦方醒般地垂下头,继续忙活自己的事了。但这婉碧边忙活着,还边暗自感慨:如今自己伺候的知意小姐果然不愧为名门之后,即便堕入风尘还是与众不同,艳压群芳,如此之清丽高洁,真可谓是“出污泥而不染”啊,难怪见惯了莺莺燕燕们的名流富商都纷纷对她一见倾心,拜倒在这知意小姐的石榴裙下,甚至不惜掷千金力捧初来天香阁而根基不深的她为头牌。

就在燕知意正梳妆打扮,婉碧正兀自遐想之时,厢房外却忽然响起了阵阵“咚咚咚”的急促叩门声,与此同时,匆匆的脚步声似乎也已落到了门前。

听到这一阵更比一阵急促的叩门声,燕知意不禁皱起了眉头,但描眉的手却还没有停下。

“婉碧,你快去瞧瞧是个什么情况。莫非这正说着香大娘,香大娘就到了?”燕知意浅笑着说道,倒是一点也不慌张,依然神情自若,手上的动作也还是不紧不慢。

“是,小姐。”相比于不慌不忙淡定梳妆的燕知意,丫鬟婉碧可就没有这般镇静了——婉碧在这天香阁里最怕这管事的香大娘了。她越是走近厢房门边,心里便越是有些发怵,前些日子若不是自己得罪了香大娘,也不会从原来的莲香姑娘那儿被赶来侍奉初来乍到的知意姑娘。

“小姐,还是快快起身吧!门外来人,正是香大娘。”丫鬟婉碧紧紧贴着门缝,向外扫了一眼后便赶紧转过头来,对着梳妆镜前的燕知意有些着急地说道。

“行了,我知道了。我来给她开门便是。”燕知意这才缓缓站起身来,从容不迫地说道。

“小姐!”婉碧见燕知意还未过来,便忍不住又催促了一声。

“我这就来了。”燕知意说着,便开了厢房的雕花木门,而燕知意的目光与施施而来的来人一接,心头却是突然一凛。香大娘化着精致的妆容,用一根白玉簪盘起了头发,露出白皙优雅的脖颈,身材也是凸凹有致。

“见过大娘。”婉碧对着身穿石榴裙的香大娘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边说还边屈膝半跪了下来。尽管香大娘此刻并没有一分一毫居高临下的傲慢神情,但她身上似乎就是有种不可名状的威严感,令人望而生畏,不由自主地想要远离。

可燕知意面对香大娘却只是略一点头,神色如常,既无不敬也无谄媚。一种处变不惊的淡然此刻像是从燕知意的骨子里内透了出来。

“或许,你该努力些了,”香大娘冲燕知意眯了眯眼睛,面露不悦地说道,“你不会没有听说,从前名噪一时的南城第一名楼——醉花楼如今被新人接管,生意蒸蒸日上,日日高朋满座,夜夜笙歌不断,大有赶超我们天香阁之势。”

醉花楼本是南城第一名楼,而近日江湖传言甚嚣尘上,说新近接管醉花楼的正是南城山庄子弟,醉花楼还引入了一批风情万种的西域舞姬,一时宾客盈门,好不热闹。

“是,知意有所耳闻。”燕知意坐回到梳妆镜前,淡淡地点头。很快,她又从珠宝匣中挑出了一支桃红珠钗,斜斜地插在了自己的云鬓处。

“不是我说,要不是你那日公然拒绝封家二公子的邀约,我们天香阁也不会突然损失七八万两银子的进账。”香大娘从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不知怎的,香大娘这一笑,竟令丫鬟婉碧觉得忽有一股寒气自后背处升起。

燕知意听后大惊,描眉的手随之一顿,脱口而出道:“大娘,这怎么可能?竟会损失七八万两银子进账?”

“你可长点心吧。我看你这两日身子欠佳,也就没同你说这事,可你自己心里也该敞亮点,你如今坐镇咱们天香阁,是当仁不让的头牌姑娘,这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可都得小心谨慎着来呀。”香大娘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知意先前确实不知此事,还请香大娘恕罪。”直到这时,燕知意的声音才微微颤抖起来,她并不知当初拒绝了封二公子同行的邀约会造成如此巨大的影响,甚至使天香阁的生意一落千丈。

“本来也不至如此,可你不知,封家老爷和封家大少爷断绝了关系后,这封家的产业自然就得靠封二少爷来继承打理,现在说这封二少爷有一手遮天的本事怕也毫不为过。”香大娘将一只有些干枯的手搭在了燕知意的梳妆台边,同燕知意一五一十地解释起来。

燕知意歪着头默默地听完了香大娘的话,但她却蹙着眉摇了摇头,略有些嘲弄地说道:“不,是知意配不上封二少爷。”

香大娘一听此话,先前的微笑霎时凝固在了脸上,但香大娘还算好气度,只是婉转地反驳燕知意:“常言道,不为五斗米折腰。可封二少爷虽有隐疾,到底还是个好人,不能算得‘折腰’……”

“香大娘,知意定在这几日内补上欠下的进账。至于封家二公子的事,我同大娘早有说过,纵然那封二少爷已然忘却了知意,可旧日恩怨实在也不能一笔勾销。”燕知意在听见“封二公子”后,一阵往日的苦涩顿时涌上心头。但她仍是隐去了心底的阵阵不安,有些抱歉地对香大娘解释道,让香大娘不必太过担心进账的问题。

香大娘一听此话顿时刻意抬高了些声音,柳眉倒竖,满脸不悦地说道:“知意啊,当初你说你被你舅母赶出来流落街头时,是我收留了你。其实,我不过也是大发慈悲可怜你,见你才貌俱佳,又是名门的落魄小姐,你说不给外人透露你的来历,只卖艺不卖身,大娘我都依了你,可现如今你却要大娘为你一人而触怒贵胄,这就有些不像话了吧?”

香大娘话音未落,燕知意的眼中却忽有泪光闪现。但旋即燕知意便低下头来,似乎并不想让任何人瞥见她脸上的神情。

“是,知意定不会再令香大娘失望,这些天天香阁损失的进账,知意一定尽力补回,还请大娘放心。”

“行了行了,这么大数目的银两,你一日两日定是填不上了,不过,我也没想着真让你补回来。不如——”香大娘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忽然一拍脑门说道。

“香大娘请说。”燕知意深深凝视着香大娘,轻声说道。

“不如你便乔装潜入醉花楼看看,他们这些天到底耍的是什么把戏,搞了些什么名堂。”香大娘眼中忽而闪过了一抹奇异的色彩,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可这到底被燕知意尽收眼底了。

“是,知意随后便去。”燕知意深吸了一口气后点了点头。

香大娘见燕知意还算听话,便满意地笑了笑,但半晌后,香大娘却又正色道:“知意啊,别怪香大娘说话不好听,有些话我还得再提醒你下,你同天香阁签了十年契约的,十年里,你可都是天香阁的姑娘啊。”

“是,大娘您说得不假。”燕知意面色微微发白,淡声应道。

“知意你可别怨大娘,自收留你的那日,大娘就早和你说明白了的,”香大娘依旧是和颜悦色地同燕知意说道,明明盛气凌人态度傲慢却叫燕知意怎么也发作不了,“这十年契,说短不短,说长也不见得长,不过就是这十年间,如果我不答应的话,无论何人出多少银两都是赎不走你的。”

“大娘昔日收留之恩,知意没齿难忘。做牛做马,在所不辞。”燕知意低眉道。

香大娘闻言后再次露出笑容来,她掸了掸衣上的灰尘后,道:“大娘最欣赏的便是知意的聪明通达,善解人意。”香大娘说着说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游离到了燕知意梳妆台上新近添置的一些金银首饰上。

这些样式时新的首饰大部分是先前一位不知姓名但一出手便是大手笔的江湖侠客所赠,可惜燕知意每日应付的宾客们委实太多,那出手阔绰但来时永远身披斗篷不露面容的男人在燕知意脑海中已然淡得只剩下了极为模糊的轮廓,但无可否认的是,燕知意依旧很感激,有人曾是那般在意她。当然,梳妆台上还排列着些做工格外精巧的簪子,不过这些都是燕知意自己用银两买下的,于燕知意而言,这些首饰无一不具有特别意义。可如今——这香大娘却偏偏看上了燕知意的这些个珠宝饰品。

“大娘若是喜欢,知意悉数奉上。”燕知意淡淡地说道,凝望着目露贪婪之色的香大娘。而这香大娘却被燕知意盯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便也只得顺水推舟道:“你的好意大娘心领了,不过这些珠宝首饰大抵是哪位官人送你的,再次易主,怕是不好,你自留着便是。”

说罢,香大娘便转身离去,重重地合上了厢房的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