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他也想过，或许凤琨心里还在乎着莫清欢，或许很多年以后会后悔当日的决定，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他也并未去深想。
他也以为他是真的死心了。但是眼前这一切却又告诉他事实并非如此。
没想到，原来一切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当他确定那人就是莫清欢的时候，心里百感交集，不知该叹他一句多情，还是说他一句无情。
现在的莫清欢被折磨成这样，昔日千金如今委身为奴，活着真的就比死了好吗？
大夫很快被请了过来，荣均退到了屋外暂避，望着眼前的凤府，心情微有些沉重。
既然她还活着，那以后这里怕还会发生不少事。
大夫处理好莫清欢的伤口以后，他进去看了一眼，她还是闭着眼，不过他也没有等她醒来，现在她已经安全了，他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于是转身离开了。
宴席已开，宾主尽欢，虽然是喜宴，但是并没有多少人敢向身为将军的凤琨灌酒，可是即便是如此，凤琨却还是喝了不少，很快就有了醺然醉意。
满目是刺目的红，他闭闭眼，离开了有些喧闹前厅，独自一人往后花园去，打算找方清净之地好好休息一下。
池中清波为晃，下午日渐西斜，层层林荫显出几分清冷，一人独立花枝下，茕茕身影似疏落归燕，萧索万分。
在小桥上站了半晌，酒似乎醒了大半，他却不想就这么离开。
“今日可是你大喜的日子，怎么反倒一个人躲到这里来清净了？”声落之后一道身影自树荫后缓步走来，无疑便是荣均了。
凤琨不以为意，斜着身子倚靠在阑干上：“你不也在这里。”
荣均已经走到了凤琨身边，也看着桥下碧波：“那怎么能一样，今日你可是新郎。”
“那又如何，我是怎么想的，你还不知道吗？”他对安歆月无意荣均应该知道，而他娶安歆月，也不过是因为安御史，一个场面罢了，他在不在都一样。
“其实有时候，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顺着他的话，荣均沉默了片刻，才又说，“我发现我有些看不透你了。”
“为何忽然这样说？”凤琨挑眉。
“很多事情我都料错，就像从前我以为你最终会娶的是莫清欢，就像当初我以为你是真的死心了，就像我以为…… ”他看着凤琨停顿了下继续说道：“莫清欢已经死了。”
然而对于这一席话凤琨却显得十分坦然：“你见到她了？她现在不叫莫清欢，只是凤府上的欢奴罢了。”
“欢奴……”低声念了几遍这个称呼，荣均苦笑，“现在的她是不如从前了，可是你留下她，就是为了羞辱她的吗？你这样做未免有些……”
“不近人情？”凤琨显然知道他想说什么，直接接了下去，又道，“这是她咎由自取的，人情这个东西从来都当不得真的，就像以前我把她的情当真了，可是最后呢，最后整个凤府都跟着陪葬了，我现在还跟她讲什么人情。”
“凤琨，你太偏执了，或许她对你并非真的无情，当初在天牢的时候她说她不知道……”
“够了，不要再说了，现在连你也要为她求情吗？”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凤琨以平静的口吻道，“她当初做下的事情你我都亲眼所见，几分真假我自有主张，再者你也说了，她是在天牢你跟你说的，那个时候她为了活下去，什么话编不出来。”
荣均一滞，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一会才叹息道：“那你还救她，不如让她跟着尚书府一起去了。”
“她犯下的罪孽当然没有那么轻易就还清，我要她活着就是为了让她赎罪。”他的语气依旧很冷。
虽然明知他不想再多谈关于莫清欢的话题，可是一想到刚才那一幕，荣均还是忍不住道：“可是那也没必要那样对她，毕竟她只是个弱女子。”
凤琨听出了荣均话里的门道，皱了皱眉：“怎么对她？还是你还看到了什么？”
荣均直接将刚才看到的事情直接说了出来，他不是个善于虚言的人，他说话从来都是不偏不颇的，不会故意夸大也不会去减损贬低，因此凤琨一听便知此事绝对不假。
“她确实烧了喜服，也是我让人罚她的，至于蒙子娴……”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语气带了一分愧疚，“蒙少将是怎么死你当清楚，她现在这么做最多也不过是意难平，我并没有什么立场阻止她，说到底，还是她莫清欢自己对不起别人。”
荣均张了张口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来，终是无话可说了，确实，蒙子娴丧父之痛难道就活该？她的报复难道容得到别人来指摘？
虽是这样想，但是他还是不后悔刚才从蒙子娴手里救下莫清欢。
两人沉默着，都没有再说话了，似乎一旦提前“莫清欢”这三个字，最后都会陷入僵局。
又是良久，凤琨才再次开口：“荣均，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无情冷血？”
“我……”荣均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们会走到这一步，我以为无论如何，你都会对她留一分心思。”
像是在回忆：“我以前也这样以为，当时我也一度以为无论她做什么，我都不会怪她，也舍不得失去她，可是那日当她在大殿上陷我于不义，当我知道父亲惨死母亲被辱，而这一切都和我最在乎的人有关时，那种痛那种恨，真的锥心蚀骨。”
他视线远落，似在花园内，又似已飘远：“到现在，就是这个花园里，也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我还记得她和母亲在这里一起赏花观鲤，还记得母亲时常夸她懂事，可最后母亲的死，也与她有关。”
“正是因为我曾在乎她，所以现在更不会原谅她，她背叛了我，是她自己的选择，现在来装可怜来谈感情，又有几分真假？”
他这些话说得很是平静，似是在心里堆积多时了，像是痛极，又像是释然了。
但是荣均知道他不可能这么轻易就释然的。
最后他说：“荣均，我比你更懂人心，不要被她所骗了，毕竟，人心难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