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中被摔落在地的痛楚并未发生,我甚至没有看清楚段承川是如何过来如何凌空翻上我这匹飞奔失控的马,他紧握缰绳加紧马腹,双臂极为有力将我搂在怀中,我听到他轻唤我的名字,不过多时,像是得了失心疯的马被他制服,我胸腔里一颗心砰砰砰简直要跳出胸膛。
“瑾栀?你还好吗?”
我睁开双眼看到段承川满脸焦急,他眼尾被额间的碎发遮住,表情有些看不分明,我听到他急喘得呼吸和迎风剧烈的咳。
“我没事。”
段承川勒停马,扶着我下来,我惊魂未定犹在梦中,站在原地双脚双腿都有些绵软站立不稳。
“这样不小心。”
“我刚刚分神没注意。”
“唐瑾栀!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我以后不会。”
段承川见我低垂着头说的这般勉强双手搭在我的双肩,目光锐利的盯着我。
“瑾栀,马匹与人不一样,它们被激发烈性是极其危险的。”
“我知道。”
“你明知还故犯!唐瑾栀,你抬头看我!”
他被我漫不经心的态度激怒,一手钳着我的下颚抬起我的脸,我看到他目光中流露出的不满。
“段承川,你是否先告知我,何时你的骑马之术如此精湛?”
我心有疑问实在憋不住,我轻轻抬手将他的手拨弄开,除却疑惑更多的是有种被欺骗的嘲弄。
“我刚刚竟然大言不惭要赢你,真是可笑。”
“你是为此分神?”
我不言语,表示默认。段承川叹了口气,偏转头咳了好几声,我站在一旁冷眼观看。
“瑾栀,你之前未曾问过,我也未曾说过我不会,难道我要事事与你报备获你批准才行?”
“我以为我很了解你。”
我甚至不知为何自己会这样生气,段承川站在我的对面,我又低着头不去看他,自然没看见他莫测无奈的神情。
“瑾栀,你这样莫名其妙发火我很不理解,这里风大,我们先回去。”
到底还是被他阵阵咳嗽揪得心疼,我跟在他身后走出马场,他在前面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搂在我腰间扶我,难为他看出来我腿脚发软。
我们去了休息室,侍者立马送来安神茶。
“喝点压压惊。”
“我已经没事。”
他未作勉强,自己到了热水捧在手中。
“瑾栀。”
“是我不对。”
我抢下段承川的话,一路走回来,我心情平复很多,我们之间冷战刚刚结束,我实在不愿再给彼此添堵闹不愉快,况且,他说的很有道理,就算我已是他的妻,我们依然是彼此独立的个体,谁都拥有自己私人的空间。
“承川,对不起。”
此时我真是太爱他,对他所有事情相信不疑,他说什么便是是什么,甚至内疚对他的质疑,倘若我能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倘若我能除了爱他再更多了解他一些,之后那些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我们在傍晚时分回到山上,父亲从外地回来,脸上还染着仆仆风尘,精神面貌也不是很好,看着他脸色竟是憔悴许多。
“父亲。”
我与段承川站在门厅之外,获得父亲的允许才跨步进门。
“我听说你们去了马场?”
“瑾栀昨夜被噩梦惊扰,我带她去散散心。”
“散心如何会出意外?”
父亲重重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段承川,目光如炬,竟是让我有几分胆寒。
我们不过出去大半天的时间,行踪去向做些什么便传回父亲耳中,段承川这二十多年难道如同透明人一样没有自己半点的私人时间?
“是我的疏忽。”
段承川低低垂下头,他拉着我的手脚步稍稍向前迈出,看样子竟是保护我的姿势,之前我还略带些不满的情绪顷刻间了无踪影。
不管如何,他还是爱我的。
“你如今身担重任,已不似以前那般可以随性而为,做什么都应该三思后行,顾虑周全,瑾栀不懂事,难不成你也越活越回去了?”
这简直就是不分青红皂白,难不成我们连自由玩耍的时间都没有了?我激动之下欲甩开段承川上前一步理论却被他及时拉住手拖在身后。
“父亲教训的是,此种错误儿子不会再犯下次。”
“我非限制你们自由,只是瑾栀如今虽嫁入山庄,她是你二叔的心肝宝贝掌上明珠,恨不得时时刻刻派人守在身边,你自己身体不好,带着她出了差错谁去交代?”
我此时不谙世事,更未想过多年来亲如手足相依相扶的兄弟会产生不可调和的嫌隙,那些隐晦的话外音被我当作咸吃萝卜淡操心的感慨忽略过去,此后,终于到了家破人亡之时,我每每想起都深感痛彻心扉,恨不能拿利刃在自己身上一刀一刀划过。
“父亲此言差矣,我与承川俱是有行为能力之人,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再说又没有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意外,何必大惊小怪?唐振庭若因此怪罪,那才是老糊涂!”
我实在是憋不住,将头从段承川的臂弯中拱出来,零星的碎发张牙舞爪的四处蔓延,我随意拨弄了一番,露出不满的眼神。
“哈哈哈,瑾栀,你说得对,是我们这些老腐朽小心过剩,父亲受教了。”
父亲沉默的看了看我,突然爆发出爽朗的笑声,我说完话大气都不敢出的小心翼翼瞬间烟消云散,悬在胸口的心重新归位,连段承川抓着我的手都松了松。
“父亲以后不要吓我,之前在您面前无拘无束,如今却要反复斟酌提心吊胆,我一点都不开心。”
“果真会有此事?我倒是不知道,瑾栀以前如何,现在将来也是如何,我看谁敢给你脸色看。”
“只要你不给我看。”
“瑾栀!”
我撇着嘴巴小声嘀咕,被段承川厉声喝止,只得将头缩回来吐吐舌头,我今日爬在老虎头上动土快要松了根基,还是见好就收为妙。
“承川,瑾栀说的没错。”
“父亲。”
“行了,你们回去自己吃饭,之后承川到我书房来一趟。”
“是,父亲。”
之后的日子逐渐恢复平静,段承川虽然仍旧忙得脚不沾地,但至少收敛了许多,有时还会早点回家,陪我坐在楼下看会儿没有营养的肥皂剧,或是两人心血来潮盘窝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打一场我输他赢的游戏,再或者巴顿会晃晃悠悠跑进来,两人一犬翻滚在一起。
我竟不知段承川是会做饭的,他偶尔有一天破天荒早起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色香味俱全,样式美观,旁人看着便食欲大增,我更是恨不能长出两个胃将桌上的东西一扫而光。
“瑾栀,你这样会让别人认为我每天都不给你饭吃。”
“段承川,你竟然会做饭?你身上还有什么惊喜我不知道?”
“不是应该你自己挖掘么?”
段承川慢条斯理的将抹了酱的面包片中放入煎蛋递给我,他纵容我的时候我简直觉得自己像是插上翅膀飞在云端。
“反正不管我发掘与否,你都是我一个人的。”
我吃的狼吞虎咽,嘴边沾着面包屑,我毫无形象的将舌头伸出轻轻一舔,看得段承川啼笑皆非。
“早知你这样高兴,上次就不带你去马场了。”
“段承川,你什么意思?”
“我在夸你。”
他伸出手指轻轻抹去我风卷残云之下被挤在嘴边的食物残渣,然后拿纸巾轻轻擦拭。
“你以后都帮我做怎么样?”
“想得美!”
我一脸的崇拜期待,上下眼皮眨的快将眼睫毛塞进眼里,段承川丝毫不受动容,坐在对面斩钉截铁的表明自己的立场。
“作为一个疼爱娇妻的二十四孝好丈夫你不是应该说愿为我效劳吗?”
“若你终有一天变为娇妻,我倒是可以考虑。”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不会弯成很大的弧度,只是眼尾微微上挑,眉目舒展开,我好像每次都可以准确地辨认出他的心情。
“呸!我要去向父亲告状,你嫌弃我!”
“只要你说得出口。”
段承川抹了抹嘴率先起身,不理会我脸红脖子粗的形象。
“听说你昨日在学校的时候路见不平拔错了刀?”
“段承川,你给我站住!”
“不知你说,我做的东西你一口都不会浪费的吗?瑾栀,你慢慢吃,我与许慎在车上等你!”
他笑得开怀,从吴妈手中接过外套然后大摇大摆走出餐厅,空留我一个人对着满桌狼藉恨得咬牙切齿。
昨日我在校园中偶然撞见一对小情侣花前月下,耳鬓厮磨,中途出现一个男生不由分说狠狠揍了与女友缠绵不分的男子,又拉扯着那名女子甩了很远,我不由得怒火中烧,差点将半路杀出的那名男子打的六亲不认,最后被闻讯赶来之人分开。
得救的那名男子未曾道谢不说,还攥紧了拳头恨不得也将我打成猪头,他带着伤痕累累的那名男生走了之后,才有人在我耳边轻轻的说。
人家两个小男生闹矛盾,小/受一气之下撇了小/攻去找女人,小攻闻讯赶来却被我打得四体不勤。
那些马后炮说完话悄悄远离是非之地,只余下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心里想着,沈源,你终于找到了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