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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章
对峙
鹤舞弄清影
3052

我三两口吃完剩下的面包,胡乱扯了纸巾擦擦嘴,顺手接过吴妈递过来的外套追出门去。许慎已经等在车旁,他为我拉开车门。段承川正坐在车里看文件,心无旁骛竟是极为专心致志,连我坐进来他都未曾抬头。

我气不过他取笑我,不依不饶追问道。

“段承川,你说清楚,我怎么叫拔错刀?换了谁谁不得上去帮挨揍的那一个?难不成要隔岸观火袖手旁观?

段承川并不受激,抬起头正色看我:“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只是善意提醒你,仗义相助也要弄清楚状况,否则好心办了坏事别人非但不会感激甚至还要倒打一耙。”

偏生他说的句句在理,我如何反驳都显得强词夺理。

虽然我心知他提醒我是免我将来冲动行事卷入事端,可我仍是气不过他每每都用教训小孩子的口吻同我说话,仿佛是在强调他仍然从未真正把我当作这世间可以与他比肩的人的事实。

段承川,我向来连名带姓叫他,似乎这样就可以向全世界宣告我拥有他,完完整整,从头到脚;仿佛这样可以弥补我和他阅历、心思的差距,使得我站在同他平等的高度。

然而,他知,我亦知,我们之间似乎从未真正平等。

数月以来平静表象粉饰出的好心情消失殆尽,我冷笑一声,扭转头分外不悦。

“受教。”

段承川看我一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终于没有说,仍然埋下头来看手中的文件。

许慎车开得极平稳,但段承川有晕车的毛病,如今却不知死活坐在车里看文件,过不多时便有些撑不住,他一手拿着文件一手放在胸口轻轻顺气。我知道他忍得辛苦,轻咳声时不时溢出唇边,脸色也煞白,眼神仿佛无法聚焦。

一时意气终归还是抵不过心疼泛滥,我为他轻轻拍背,低声建议。

“不舒服就不要看了。”

“无妨,”段承川头也不抬地翻过一页,“晨会上要用的数据,现在不看完,待会没有时间准备。”

“段承川!”我气不打一处来。

他终于抬头看我。

“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自己心里难道没数?”

“瑾栀,你不必太过担心,我的身体我清楚。”

他这番话已经带了几分不悦的警告意味,我不该插手他工作上的事,也不该打扰他,他如今压力极大,半年的期限不是玩笑,他分秒必争甚至生病都要小心翼翼,忘神工作,可我明明好意关心他,却每次都要被他拒于千里之外甚至还要被责怪。

段承川不讲道理的时候真是偏执得想要人发狂。

我瞅了瞅他完全不理会我的神态,索性伸手去拿他手中文件,他身体不舒服但反应速度却不减,我还不及动作就已被他制住,他有些不耐地看着我,声音已经带出了几分冷意。

“瑾栀,你做什么?”

“你不愿休息,我只好帮你。”

我与他四目对望,同样口气生硬回答他。

段承川看了我半晌,他手中爆发的力度弄痛了我,我挣扎了几下,他终于松了手。被我这样一闹,他的脸色似乎更加惨淡。但他只抬手捏了捏眉心视线便又重新回到手中的文件,淡淡地吐出四个字。

“管好你自己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段承川将我载到学校,我同他告别下车后走了大约几十米,回头时看见他的车窗缓缓上升,大约他确认我进了学校才吩咐许慎启程去公司。

下午四点多我刚下课,居然接到了莫斯彦的来电。

她问我有没有兴趣过几招,我自然求之不得,每次与段承川闹别扭的时候我都恨不得找个沙包打的稀巴烂。

我就喜欢莫斯彦这种想一出是一出绝不拖泥带水的性格,不过半小时,她便乘车来到我学校,我将她带至跆拳道馆,本欲为她找件道服却没想她考虑周全,自己早已随身携带,我们换下衣服便上了台。

彼此眼中肃杀的神情分外的惹人注目,不知为何,我每次见到她都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莫斯彦不因我是T市二把手唐振庭的女儿对我有丝毫的放水退让行为,与她对打我可以充分体会到酣畅淋漓不枉此生的快感,一场几乎不分胜负的比赛下来,我们气喘吁吁、四仰八叉的躺在垫子上,四目相对笑得分外开怀。

“我们上辈子一定是认识的,所以才会如此投缘。”

我随手抹了一把额间的汗珠,偏过头来看她。

“算是不打不相识。”

“我喜欢你直爽的性子,我们做好朋友如何?”

“不如何,你还是尽情当你大小姐。”

莫斯彦一骨碌从垫子上爬起,随意拍打一下身上去往更衣间换衣服,我打了个滚撅嘴看看她离开的方向忍不住小声嘀咕。

“高冷的简直与段承川如出一辙,哼!我还不稀罕!”

虽然如此说,我还是拍拍屁/股爬起来屁颠屁颠的追过去。

掰掰手指算一算,我已经很久不回家,上次比赛过后我原本打算回去看看但却因为段承川生病的缘故搁浅,如今又是一月已过,我忍不住开始想念唐振庭,想念阮姑姑,想念唐靖瑜。

自我入住山庄便很少与父亲和哥哥电话联系,阮姑姑更是极懂得分寸的女子,反而不像寻常人家的长辈会打电话给儿女煲电话粥。

思及此,我更是归心似箭,这周末的时候连招呼都没打一个便跑回了家。

我一进家门明显觉得冷清许多,管家刘伯匆匆迎出来见是我,竟是有些喜极而泣。

“瑾栀小姐回来了!”

“刘伯,父亲和哥哥都不在家?阮姑姑呢?”

“唐先生与少爷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已经半月有余未曾回家。”

“那阮姑姑呢?她为何不打电话给我?我回来都不见她。”

“阮太太生病已卧床多日。”

刘伯垂下眼眸,不易察觉的轻轻叹了口气,听闻此语,我心下着急,立马扔了包飞快的朝楼上阮姑姑卧房跑去。

从小看着我长大她一直扮演的便是母亲的角色,我每每有什么病痛都是她看顾照料细心呵护,她虽看起来温婉如水,但是在我的印象中,阮姑姑却很少生病,至少她从未将自己虚弱的一面显露人前,更提不上会麻烦他人。

我明知我走后家中留她一个人更显冷清,许久不回家便罢了甚至连电话都不晓得打一个,我真是混账极了!

我几乎是一路奔到阮姑姑的房间,连门都忘记敲,径自推开房门便看到坐在阳台藤椅上的阮姑姑,我鼻尖酸涩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姑姑。”

阮姑姑闭着眼睛靠在藤椅里,开门带起的风吹动雪白的窗纱,在她身上投下半明半暗的光影,藤椅晃动的幅度很轻,她像是睡着了一般安详平和。

我忽然想到九岁那年某天深夜下起倾盆大雨,雷声轰鸣,我吓得睡不着,偷偷钻进阮姑姑的房间。那时她没有睡,靠在藤椅上倚着幽暗的落地灯光读一本书。我赤着脚抬着两只手抹眼泪,她什么也没有问,将我揽在怀中,在藤椅上轻轻地摇,直到我进入梦乡。

我对宋知意所有的记忆终结在八岁那年,连她留给我的温存都有限,而那之后,接替母亲角色直到我出嫁的都是阮姑姑。

我走过去,在藤椅旁蹲下身,又轻轻唤了一声:“阮姑姑。”

阮姑姑像是在梦中被打扰,蹙了蹙眉,终于恍恍惚惚清醒过来。

“瑾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走近了才看发现,阮姑姑竟是瘦了许多的样子,宽大的睡衣罩在她身上更显得她身形清减单薄,她脸颊边散落了几缕发丝,眼角边的纹路蜿蜒地延伸出去。

阮姑姑这样知性美丽的女人,虽是风致,却也是难抵岁月侵蚀的。

我压下心酸,又轻轻说道:“阮姑姑,困了便回卧室躺着,在这里睡要着凉了。”

她目不转睛看着我,仿佛才刚刚反应过来这不是梦境,情急之下手撑着藤椅起身,动作过猛竟是差点摔倒,我连忙扶着她。

“你瞧我,躺在这里晒会儿太阳便昏昏睡着了,人果然是要服老的。”

她形容憔悴,微微一笑虽有些强颜却是同从前如出一辙的温暖,我终于忍不住埋首在她怀中掉下泪,声音哽咽无限委屈。

“你生病怎么不知会我?连你也觉得我是个小孩子。”

阮姑姑什么话都没说,轻轻抚着我的背,让我将数月以来的委屈、不忿、担忧、恐惧通通发泄出来。

“这是怎么了?承川给你受委屈了?”

“他忙得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如何欺负我?”

“那你哭成这样。”

“你病了不与我说,他病了不愿我管,我心里难过。”

“傻姑娘。”

阮姑姑拍拍我的头,轻声笑出来。

“还说你不是受委屈。”

“才不是,我就是不愿你们将我当成小孩子。”

“你难道不是,看看这一回来就哭成了花脸猫,快去洗洗。”

听阮姑姑这么一说,我不好意思地抬起头,她仍旧是那种处变不惊的温柔姿态,我抹了抹眼泪起身。

“我去洗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