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红妆,满城满天的合欢花,屋顶,街道,到处都是红色飞絮如梦如幻。
这样的红,极尽迷离,几近不祥,却美好了整个季节的落花。
风来,迎着霞光,花朵翛然飘落,纷纷扬扬。
出了房门口,迎接夭夭的,便是这漫天满地的花朵,在清晨霞光中,沾染上芬芳。
伸出手,接住花朵,就像是已经握住了幸福与永远。
轻踩着花朵,大红的喜服,拖曳出华贵与喜庆。
路的尽头,那同是红衣的男子,伸出手,微笑等待,眉宇间温润如玉。
那近在咫尺的幸福,犹如一幅美好入画,下意识的夭夭回头,想要看到那个人,会在今天的
日子里,来看看她。然而,门口人是众多,却独独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掩饰住眼中的失落。
一步一步走向未来。
盛世浩大的婚礼,十里红妆,他们相视微笑。
静静的走过街道,走过繁华,走过人群,仿佛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萧家与水家联姻,大婚之日,十里红妆,合欢花色倾国都。
环佩叮当,朱钗斜鬓。
互相交握的双手紧紧联系彼此,亭台楼阁,琅琊迂回。
行礼,拜堂。
浑浑噩噩,那一道似有若无的视线,一直尾随,夭夭轻轻皱眉,许是累了吧,休息够了便会好了,压下心中的不安与不适,任由着喜娘将她扶回新房。
端坐在床边,垂下眼眸,将所有初为人妻的不安压耐下,紧紧的握住了碧玉梳,让碧玉梳的凉意随着掌心流淌入身心。
“二小姐,你吃点吧。”将刚刚偷偷藏起来的糕点拿出来。
还未等夭夭回答,门在这时候却开了。
进来了好多人,为首的便是水漫漫,一身轻纱粉衣,婷婷袅袅。
“哟”,其中一人,看了看夭夭,然后眼神分明是不屑,“我说九夜家的,本还以为是倾国倾城的女子,将萧天给迷惑了,竟然娶了庶出之女为妻,这容貌与你相比都是差了的。”
意思很明白就是嫌弃夭夭庶出的身份,看不上罢了。
夭夭也明白,这大姐怕是来下马威的,她现在也不能出声,由着她们闹就是,今天好歹也是新婚之日,不会太过。
“我瞧着样貌品性都是不差的。”人堆里忽然就冒出了这样一句,夭夭微微抬头,看到了那说话之人,眼神里只有冷冽,穿着藕荷色裙衫,看着自己的手指,独独与他人观点不一。
“三姨娘,你这是说我眼光差了。”刚那出声之人闻声便说。
微微一扯嘴角,夭夭头低的更甚,这人怕不是这个三姨娘的对手。
“我可没说,你自己对号入座。”说着不动声色瞥了眼夭夭便自顾自抬腿离开。
“好了,闹也闹过了。新婚之夜当然要留给他们小两口的。”水漫漫发话,然后一群人便都退离了去,水漫漫最后一个离开,脚步却停留,似笑非笑:“小妹,祝你有个美好的洞房花烛夜。”有着兴灾惹祸的味道。
水夭夭,我自不好过,你当然也不能好过。
“二小姐,大小姐她笑的好恐怖。”小酌下意识的瑟缩。
“你也下去休息吧,累了一天了。不要多说,去吧。”将小酌未开口的话给压了回去。
新婚之夜,红烛掌灯,红纱漫延,灯火阑珊,忽明忽暗。
夭夭独自坐在床边,静静的等待。
听着人声渐渐远去,四周慢慢的安静下来,感受着夜间的凉意丝丝缕缕。
夜,寂静。
烛火跳跃的声音,清晰可闻。
发间碧瑶环佩,轻声玎玲,将遮住眼帘的流苏搁置而后,环顾四周,满目的红色,就像是今天满城漫天的红色合欢花,洋洋洒洒飘进她的心里,温暖如春。
唇边的笑意,慢慢的,一点一滴的晕染上眉梢,眼眸深处都是暖暖的幸福味道。
以你之姓,冠我以名。
从此,夭夭便是萧水氏,阿天,我们一定要一直幸福下去。
然而,红烛渐灭,房间里慢慢陷入一片灰暗,萧天却还未来。
夭夭想,阿天许是喝醉了,怕酒气熏着她,去解酒了,又或许在来的路上耽搁了,又或许……
一直都是安静温婉的女子,万事不强求不执拗,然而若是她认定的事情,便会不到南墙不回头,握在手心里的东西太少,她倾尽一切也要将其一一守住。
其实夭夭的心里有着微微的失落,然而这失落被以往的美好给抹平。
最后的烛火,熄了,房间里一片的黑暗,暗夜无声。
夭夭起身,将发饰取下,身着单衣,走至窗边,推开,微风拂面,发丝轻扬。
等待,一直都是等待,她相信,萧天一定会来,也一定不会让她独守空房,让所有人嗤笑与轻蔑。
夜深空彷徨,独倚凭栏眺。
忽然,夭夭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身/体微微颤抖,凭着本能,望向屋檐转廊深处,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里似乎有着一双眼睛,狩猎一般紧紧的盯着她。握紧手中的碧玉梳,待再仔细看时,却已经没有了刚刚异样的感觉,不觉就松了一口气。
“吱呀”一声,这时,门却开了。
夭夭一惊,全身都不敢动弹,连呼吸都极轻,听着来人的脚步,一声一声,渐次靠近,心不乱却是惊吓,刚刚的那种异样似乎又回来了,忒是让人觉着心惊肉跳。
“呼……”烛火,满室昏黄。
这才看清了来人的脸面,“阿天,你来了。”微笑,将心中的石头与惊诧放下,快步来到萧天的身边。
出乎意外,萧天却微微闪身避让,躲开了夭夭的碰触。
夭夭脸色微愣,萧天也是一惊,回过神来,握住了夭夭冰凉的手。
“夭夭,我满身的酒气,怕污了你。”
“傻话,你我既是夫妻,哪里有这嫌隙。”说着便想为萧天更衣,脸色却是极红,她也是第一次为男子宽衣,饶是她一向镇静也不免羞赧。
“夭夭,我自己来便是,你今天也累了,早些睡吧。”抚了抚夭夭的鬓发,满眼都是温柔,
一边说着一边和衣躺倒了床上,不一会儿便已经呼吸均匀,已然睡去。
夭夭也是极累,于是便也,挨着萧天睡下。
他们已经是夫妻,小日子还长,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温存。
风将虚掩的窗吹开,窗外的黑影,静静的注视着屋内的两人,久久不动如山,天空渐渐泛白,方才离去。
在萧府大院,此人竟然能无声无息潜入,他是谁?有着什么样的目的?
一袭粉色琉璃裙,碧玉梳入鬓,简单不失大气,纯粹而明亮。
新婚第二日是回门的日子,早早夭夭便打点好自己。
等着萧天醒来,见过父母亲与亲戚长辈,然后便回娘家,并且将娘家人接来一起与夫家吃顿饭,带来娘家为自己准备的百子千孙团子,还有水果,肉类等等……为的也是一个好的彩头,多福多寿,多子多孙。
天已经大亮,萧天许是昨儿睡的晚了,还未醒来。
“夫君,夫君,醒醒。”退挪着萧天的手臂,夭夭坐在床边轻柔叫唤着。
“夫君……”
“啊……”萧天忽然睁开双眼,将夭夭的手打掉,眼神犀利而冷冽,惊怔!这样子的萧天是夭夭所不熟悉的,他的眼里只有强烈的排斥,他在排斥她的碰触,为什么?
懊恼一闪而过,“夭夭,对不起,我只是有起床气,吓着你了吗?”眼睛里温柔的溺的来,说着抓住了夭夭的手,轻轻的
被他拍红的地方,表情既是歉疚也是心疼,很快便消了夭夭心中的不适与惊疑。
“没事,夫君,今天我们要回门。”
这时,门外的丫鬟婆子也都来了,夭夭打开门,接过小酌手中的脸盆与手巾,亲自拧干递给了萧天,温柔浅笑。
萧天怔忪的接过,眼中的异色一闪而逝。
…………
大厅,堂中,已有多人在座。
为首的便是萧天的父亲萧峥与其母央络音,央络音下边的便是二姨娘曹琴,其子萧九夜与水漫漫,而萧峥的下首坐着的便是三姨娘飞絮,央络音有一子一女,一子便是萧天,一女便是坐在飞絮边上的萧锦蔷。
夭夭一一见过,知道昨天夜里出声帮自己的便是三姨娘飞絮,年岁嘘长了一二岁,人生的白净,偏偏有着冷傲的气质,疏离淡漠。而出言侮辱她的便是二姨娘曹琴,如今也是恶狠狠的盯着她瞧,仿佛啃下块肉来才甘心。
萧九夜的目光,一如当初一般让夭夭不适,却说不上来什么原因。
“本就是一家人,如今更是亲近,也不用那么多虚礼了,以后跟着你娘好好学着,记着,早早为我们萧家生下孙儿便极好。”和蔼,这是萧峥给夭夭的初始感觉。
“也别跪着,吃过早饭,你们也该回门去了,可别耽搁了吉时。”央络音嘱咐着,儿子既然肯成亲,不管嫡出还是庶出,都是好的,何况这水家两个女儿如今都嫁进了萧家,将来水家还不是萧家的。
各人各怀着心思,一起用过了早餐,自然夭夭是与漫漫相邻坐着的,本就是姐妹,如今又成了妯娌,自然在外人看来比之一般人要亲近许多。
“小妹,昨天晚上可好。”漫漫用着只有她们二人才听得清的声音,问着,眼眸深处,闪过算计与泄愤。
心中一惊,她是什么意思,想要试探什么?
“谢谢大姐关心,自然很好。”施施然的轻声回应。
“是吗?”将眼色覆盖住,漫漫不动声色的看向自己的夫君萧九夜,然而他的脸色让人捉摸不透。
夭夭继续吃着,没有注意到水漫漫的脸色,也忘了注意自己夫君的脸色。
萧天的脸,本来便白,如今更是苍白如纸,唇色浅淡。
扭转头,竟也不看萧九夜一眼,闷声吃着早饭。
究竟这萧府大院里,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夭夭觉得每个人看她的眼光似乎都带了一点说不明白的意味,让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