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回到家洗了个澡,这澡洗得比以往都要久。开着浴霸,浴室里冒着蒸汽,周围的瓷砖上滴着水,沐浴露的泡泡覆在她的胳膊上,她拿着浴球沿着手臂一擦,泡泡就更多了。
她忽然想起赵年成的手,从她的背脊慢慢地撩下去,又猛地托起她的臀和腿。他的手劲松时,她的心便是悬着的,他的手劲儿突然野时,她便是跟着兴奋的。
黑暗中看不到彼此,所有的感官便都集中在了触觉。花洒里的水热烘烘的淋出来,曹雪仰着头,闭着眼,用浴球从扬起的脖子上擦到肩膀,便又想起他埋在她的颈窝里时厚重的呼吸。
一下一下,燎热的。
他吸气时,弯曲的背脊像一座拱桥,呼气时,拱桥就微微平坦。
他的确高她许多,与其说是拥抱她,不如说像是从上到下地罩住她。
身形像一座沉重的大钟,寺庙里的那种,悬挂起来,除夕夜时便有人排着老长的队伍想要去敲响它。他的身形,就像那口钟,她也真是极想去敲响他的。
这澡洗下来,洗得她面红耳赤,用干布揉着头发走进卧室的时候,就看到衣柜里挂着的赵年成的大衣,她已经养成习惯了,没事儿就走过去拍拍它,开始还能拍出些许灰尘,现在连灰尘也掸不出了。
手提电脑放在桌上开着,聊天窗口一抖动,陈晓涵发来的,顺带发来两个字:在吗?
曹雪把毛巾挂在脖子上,坐到椅子上,回过去:在。
陈晓涵立马就发了视频过来,她还在她的诊所里,戴着眼镜,还能在她身后看到那张大大的椅子。
这把椅子曹雪可是躺过的,躺下去就睡着了,睡得可舒服了。
陈晓涵对着屏幕推了推眼镜,笑:“安眠药你还没来我这儿开呢,最近怎么样,睡眠好了?”
曹雪把音量开大,躺在椅子上,两条腿上下交叠搁在桌子上:“这两天睡得还行。”
“很忙?上次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方便接。”陈晓涵问,背景里,灯光柔和。
那间诊所也就这点好,灯光,环境,音响都是营造好的,就连陈晓涵的脸蛋也是,长得就是慈眉善目的,她不经意的提个问题,你就总想跟她掏心挖的聊,不掏心挖肺地聊也行,就聊几句,她就能把你给参透。
曹雪失眠的毛病就是她给治好的,陈晓涵专业,说她是神经衰弱,让曹雪作息规律点,平时多运动,可曹雪哪儿能做到。陈晓涵叹口气,给她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汪湖上的芦苇,半个落日红滚滚的遮在芦苇上,湖水也跟着染红了,湖面上波光粼粼。
陈晓涵说,你看着这张图片,记在脑子里,睡不着的时候就闭着眼想想这张图片,想想湖水,芦苇,落日。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
曹雪忍不住说,还会有几只野鸭划过湖面。
陈晓涵说,对,你就想。
曹雪回家,躺在床上,想啊想啊,就睡着了。
后来这法子用腻了,也不管用了,陈晓涵才给她开了安眠药做辅助。一月定量,不给她开多。
陈晓涵在视频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着,眼睛尖,看到了曹雪房间里挂着的赵年成的大衣,问:“立冬都还没立呢,把大衣收拾出来早了点吧?”
曹雪摇晃着搁在桌上的脚丫子,耸耸肩:“我喜欢。”
陈晓涵撇撇嘴,不说话:“什么时候出来见见,吃个饭?”
“好。”曹雪答得快,忘得也快。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关了视频,曹雪的椅子一转,转向赵年成的大衣。
她想啊,她是有失眠的病的,睡不着,也真是痛苦的很,明明眼皮很累很想睡,可偏偏大脑是活的,睡不着,看着窗户从暗到亮。
但是,今夜她心中有人,或许很长一段时间都有。
心里有人,便迫不及待地想睡,睡着,在梦中想着,快点天明,就能去见。
所以睡觉这么痛苦的事情,只要心里有了人,也就是充满期待的。
一夜睡去,也真是很快就睡着了,模模糊糊到半夜,手机响了起来,把曹雪吵醒了,她眯着眼拿来手机一看,是小丫头打来了,她想了想,没接,也极干脆,关机,回到床上继续睡。
第二天天明,她起的比以往早半个小时,把赵年成的大衣收好,装进纸袋子里,打开衣橱瞧了瞧,选了条裙子穿上,打扮好,开车直接往赵年成的住处去了,连工作室都未去。
去见一个人的路上,脸上就已经开出了一朵酒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