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换好了便服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赵年成已经把饭都煲上了,砧板上切着一段一段的芹菜,规整的放在一起,旁边切着肉丁,他把那件夹克脱了,挂在太妃椅的椅背上,里头一件卫衣,挽着袖子,在炒西红柿炒鸡蛋,红色和黄色在锅里翻滚着,香味就出来了。
赵年成回头看了一眼她,看着她换上方便的运动裤和宽松的线衫,心里还真是松了一口气。他实在有些怕她会脱光了立在他身后。
“你一脸欣慰的是什么表情。”曹雪靠在门框上。
赵年成往锅里倒了点醋:“拿碗吧。”
绕开了曹雪的问题。
曹雪撇了撇嘴,走到他旁边,弯腰,从柜子里拿出盘子,赵年成拿着锅,铲着锅铲把西红柿炒鸡蛋装进盘子里,铲子刮过锅,金属声刺耳得很。他的身子靠过来,曹雪就看到他脖子上的玉坠,他的身子一动,观音玉坠就在他的脖子上轻轻摇晃。
最后一点汤汁也倒进了盘子里。黄色的鸡蛋泛着一点白色的熟透的蛋清,夹着红色的番茄,汤汁也是红色的,从锅里浇下去,粘稠。
“放到桌上去吧。”赵年成说,转身去洗锅子,准备做第二道菜。
曹雪低着头,端着盘子放到桌上,在下面垫了隔热垫,回到厨房,赵年成已经在炒芹菜肉丝了,曹雪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开阔的肩膀,油烟声有些熏耳朵,忽然,她说:“我没把你说出来。”
油在锅子里上窜下跳。
赵年成不言,用锅饭翻了一下芹菜,锅铲握得紧,五指关节泛白。
曹雪在他身后说:“警察什么都问了,我什么都说了,除了你。”
的确,录口供的时候什么都说了,从那小丫头借她的车,到去小丫头的住处发现她被人逼债,什么都说了,但就是没说那时候她的身边跟着个赵年成。
警察问:“你什么时候发现她吸毒的?”
曹雪坐在椅子上,端着一次性水杯:“我不知道她吸毒。”
警察问:“你今天怎么就想着去找她了?”
她说:“我就是为了去骂她的。”
一边平静地说着,一边摸着手腕上的菩提子,菩提子上刻出的莲花,突出来的棱角划过她的拇指,摸了一圈又一圈。
……
曹雪看着赵年成,他高,厨房的灶台显得有些低,他便是微微弯着背的,曹雪看着他弯起的背,敛下眼皮:“碗和碟子都在你脚边的柜子里,我去看会儿电视,你做好叫我。”
说着,走出去了。
拖鞋踢踏踢踏地响着,走远了。
赵年成把火关小了一些,油烟声就弱下去几分了。
饭菜都做好了,曹雪没怎么吃,那盘西红柿炒鸡蛋一点儿也没碰,动了几下筷子,就盘着腿,坐在太妃椅上抽烟了。
赵年成见她不动筷子,放下碗,起身。
曹雪仰头看他:“你去哪儿?”
“去外面买点熟食。”他说。
“不用。”曹雪心里软了一下,“就是不怎么饿了。”
赵年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坐回去,也点了一根烟。
这回他说话了:“你别怕。”
曹雪嗯了一声。
他也不说话了,把烟灰缸拉了过来,在里头弹下一截烟灰。
俩人各自沉默,半响,他起身,收拾碗筷,走到曹雪身旁,俯身拿过她的碗时,曹雪忽然动了,手伸上去,摸住了赵年成脖子上挂着的观音吊坠。
他没直起身,就这么弯着,头微微一仰直,被她抓紧的吊绳就勒紧了他的脖子。
曹雪摸着这块吊坠,温热,养着他的体温。
观音刻得粗糙,观音的眉眼都没清晰得刻画出来,比这样好的玉有许多许多。
玄关处那座观音是她妈妈从普陀请回来的,不能说买,都得用“请”字,讲究尊敬的很。观音摆在玄关那儿,出门进门就看得见,曹雪从未上过香,也从未在那里打扫,于是这块地方便落了一大层灰。
积了灰的一座瓷观音。
曹雪摸着他脖子上的这块玉,抬起眼皮,看他,他的呼吸就轻轻地喷在她的额头。
她说:“咱们俩人都不信佛,偏偏都在身上挂着这些物件。”
说完,笑,把手松开,赵年成直起了身,却是站着,再也未动。
他的神情有些深:“不信。”
曹雪抬头看他。
他说:“佛告诉人,不能爱。怎么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