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弟出生时脚先来的，接生婆一看这情况脸都青了，好在她接生多了经验比较丰富胆也够大，直接将五弟硬生生拽了出来，拉出来时，五弟脸呈青紫色，连哭声也没了。娘顾不上管老五是否活着，直接痛晕过去。
还是接生婆翻过五弟在他的屁股上打了几下，总算让五弟哭出来。哭声绕屋梁回荡，是五弟在宣告他命大，他活着来到这个世上了。
娘认为五弟是来讨债的，不然怎么可能生他的时候难产？娘生五弟已经第六胎了，前五胎顺利得很，唯独五弟让她吃尽了苦头。
“小讨债鬼”是娘对五弟的认知，娘也是一直这样叫他的。这会儿娘头上包裹着头巾，瞄一眼身边的小讨债鬼愁容上头。先前说好的那家听说五弟是脚先出来的，而且出来之后没有哭声，脸色发紫，便认定他将是个麻烦，其他且不说，这智力将来一定就是个问题，老辈人看问题就是这般武断。
人家是没有孩子想领个孩子回去，但谁也不想领个麻烦回家。他们直接拒绝了把五弟抱回家，同时也想要回当初给娘的营养费。
以娘的厉害当然不会退营养费给人家，但是，她同时也为五弟的去处头疼。她该拿老五怎么办？得尽快想法子将老五送走才是当务之急。
五弟哇哇地哭了，手脚乱动，娘知道他是饿了，但她不想喂他，她把五弟往外推得更远些。二妹刚从河道里洗完尿布回来，她没来得及把尿布晾晒出来，急忙忙把五弟搂在怀里哄着。
她把眼睛往娘的身上瞄去，告诉娘说五弟饿了，给他吃奶吧！娘瞪着眼睛吼：“喂什么喂，你不会熬米汤喂吗？”
二妹打了个冷战将五弟放回床上，伶俐地折身出门去给五弟熬米汤。娘烦躁的将身子窝进棉被蒙好头，将五弟的哭声挡在了外面。
隔壁王嬷嬷踏进了娘临时借住的屋里，见二妹又在熬米汤，她啧啧称赞二妹能干的同时，又将手里捧着的热汤交给二妹。这王嬷嬷向来疼惜二妹，才7岁的孩子不仅能干得一手漂亮的家务活，还能侍候她娘做月子，还能熬米汤喂弟弟，二妹的能干岂能不入王嬷嬷的眼？
当然王嬷嬷今天来可不仅仅只有送汤那么简单，她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做呢！王嬷嬷倒是个爽快人，她简单的跟娘寒暄了几句后，便直接切入主题，阐明她今天登门的目的。
王嬷嬷是来替她的弟弟说媒的，她告诉娘，她娘家的弟去年婆娘病死了，如今一个人过日子挺艰难的。她觉得娘一个人也不容易，不如就跟了她弟，两个人相携着过日子，也可以互相有个依靠。
王嬷嬷娘家弟弟娘见过一面，看穿着家境虽然算不上富裕，但人看上去倒挺实在的，更让娘动心的是他家还是贫农成分，而且他死去的婆娘也没给他留下一儿半女。
这让娘觉得很靠谱，她这些年被“地主”成分弄怕了，来自旁人的歧视和鄙夷让娘的自尊心颇受打击。娘做梦都想着要改变自己的成分，再不受别人的欺凌和白眼。但是要将自己既定的成分去找组织上翻过来何其难？与其去找组织翻案远不如走捷径，找个好成分人家缔结姻缘得以洗白自己的成分。在那个年代里，借助婚姻跳板来洗白自己成分的人比比皆是。
当然，他没有儿女这点也是让娘满意三分，至少娘不会进门就成了后娘，后娘有多难当？凭娘的聪明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娘心里已然愿意了，但嘴上却谦让着说自己成分不好，这还刚生了孩子，麻烦事有一堆呢！她想都不敢想这些事……
王嬷嬷是何等样人，她今天能走到娘跟前提这事，当然也是有备而来的。她告诉娘说你也无须考虑了，我弟说只要你愿意可以带着儿子跟他过，他一定会将你的儿子当自己的儿子来养的。只是有一件事，他说这儿子得跟他姓，除此之外他没有其他要求。
有人愿意接受地主崽子当儿子？虽说跟了贫农家庭就可以洗白黑崽子身份，但也要人家愿意接收不是吗？娘心里窃喜自己运气实在太好了，这天大的好事怎么就降临到她的头上了呢？是自己平时积德积福积多了才有今天的福报吧！否则，上天怎么就将一个好男人送到她眼前了？
娘的脸上竟泛起了一丝少女般的羞怯，她半推半就的答应了，她说等她把女娃送回给她爹再商议细节问题好了。
“送还给她爹干嘛？这么能干的女娃可是个好帮手呢！再说了，女娃哪能离开娘？万一当爹的不够尽心，女娃将来走上歧途你哭都来不及。还是让她留下吧！反正我家弟弟也不会嫌弃的……”
她见娘低头不语，知道娘一定是在思量她说的话有无道理。她很知趣的退出门外，一边走一边还说你考虑下哟！这可是一件好事呢！于你来说根本不吃亏的。
“你根本不吃亏的……”潜台词可不就是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嘛！我娘那么聪明的人一定能品出来的。
是啊！似乎按王嬷嬷的设想娘的确不会吃亏，别的女人带一个“拖油瓶”要想再嫁都困难，娘居然可以带着两个，而且还不会被嫌弃，这是多好的一件事那！娘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幸运了。
王家院子里，男人面对着王嬷嬷问：“姐，你怎么把那女娃也接收了？多一张嘴就多一份口粮，我以后哪养得过来？”
“你傻呀！让她留下女娃不是可以帮忙带她弟做家务嘛！有人带孩子了她娘不是可以安心出门挣工分换口粮了？两个正劳力出工总比你一个劳力强吧？况且她那女娃聪明能干，我敢说她长大了一定会有许多人愿意出重金聘礼来求亲。顶多也就10年，到时候，彩礼聘金还不是你说了算嘛！再你还有强，将来总要成家的，到时强要不嫌弃就让他们配成双，那样的话你不白捡了儿媳妇？这笔生意你稳赚不赔，现成的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好吧……”
强？儿媳妇？娘不是一直以为他无子么？这男人自己有儿子，那他怎么还非要留下我的五弟当儿子？这一个个疑团久久漫延着，使我无法排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