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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重生之美人妖娆
魅婀Echo
3318

若心道:“是《葛生》——夏至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冬之夜,夏至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说着说着,若心吟唱了起来,莫不凄凉。

“那是往生者的孤独和无人陪伴,在世人的孤单和无助。曾经越是相依相伴,就越是显得如今生死两茫茫的无限悲哀。”宁止长叹一声,眼角若有若无的哀伤骤然间涌起:“只是,你年纪这么小,不该懂得这样的悲伤,也不该去触碰这些啊?”

“你我年纪相差无几,既然你懂得,我为何又不能去触碰?”若心调皮地反驳道。

宁止重新审视眼前的女子:“我虽然经历过一些常人不会经历的事情,但是其实我并不懂,我只是看过《诗经》,读过《葛生》而已。”

他恍然间明白,眼前这个女子的气息,似乎同自己隔绝得那么远。

她还是那么的年轻啊!

“没有那么严重,只是从师傅那里学来了,就会时不时地弹一两曲,那里面所包含的感情,又岂是我所能懂的?”若心眨眨眼道。

“不过有时候,也会有一种厌倦。”若心淡淡地回了一句。

他眼角扫过去,只看到她平静的眼眸里什么都没有,仿佛真的如她所说一般,只是碰巧会弹奏而已。

墙角下竟然攀援地长着几株白蔹,随风而动。

送走宁止的那天,若心看到有人送来一封信给三爷爷,拿了信的三爷爷独自进了书房。

她照常进行自己每日的功课,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听到陈伯急急的呼唤声,并草草地打发了前来教她的先生们。

赶到书房的时候,三爷爷正拿着那封信出神,看到若心,神色惨然地说:“若心,你大师傅他——去了。”

他那一声说得极为缓慢悠长,若心全然不能相信,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近几年来,师傅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但是每每看到她的时候,总会精神上几分。每年都去苍穹山看望师傅,临走的时候总会在心底默念:师傅,你要等到我下次来看你。心里总是隐隐不安,只怕有一天听到从苍穹山传来的消息,只是每一次到了去看望的时候,他都还在。然而命运终究不再开始眷恋了。

总是想着能够再见上最后一面,却终究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真的就这样离开了吗?

直到看见那些刺眼的白色,若心才终于相信,总是笑眯眯的师傅,真的已经不在了。她还记得,最后一次离开时,她已经走出了院门,却听到师傅在后面喊“若心若心。”她又返回去,师傅依旧笑着拉着她的手说:“若心,你下次什么时候来?师傅还有一样东西没教给你,你要是不来了,我就不教了。”

她忽然觉得师傅有些异常,想起两位师兄说,师傅的神智似乎有些不清醒了。她只觉得没有那么严重,反握上师傅的手安慰师傅,即使她自己也还只是一个孩子。

“师傅,若心会来的,再过几天若心就来看你。”

只是没想到,她曾经说过的话,竟然没能做到。

师傅当年隐居在苍穹山,清高自洁,过着与世无争的清贫生活,好在他的几个弟子条件都还不错,师傅从来都没有面对过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困境,每逢节日大家都会入山去看望师傅。

“小师妹。”沉思中,若心听到有人唤了自己一声,正是师兄钱棻。

若心是关门弟子,其他的师兄都是同白三爷年龄相仿,众人本是不愿如此称呼一个小小年纪的“黄毛丫头”,然而最终都不得不承认她的灵气和才气,最开始,这一声“小师妹”叫出来或许只是不愿忤逆师傅的意思,然而渐渐地到了后来,却是发自内心地喊一声“小师妹。”

自若心拜师之后的第二年起,就知道一直是由钱师兄在照顾师傅的饮食起居,几年如一日,从来没有间断过。若心每每节日里跟着三爷爷去看望师傅的时候,也是钱师兄把一切都安排得紧紧有条,从来都不会觉得唐突。所以,关于师傅的一切,钱棻最有发言权。

这几日,师傅的几位弟子从各地纷纷赶来,都忙前忙后,每个人的悲伤都清楚地挂在脸上,彼此之间没有过多交流的机会。钱师兄最为熟悉这里的一切,更是一手操办师傅的葬礼。

三爷爷虽然是被师傅逐出师门的弟子,然而若心看得出,其他师兄都还是很尊敬他,就连钱师兄遇事也会去请教他的意见。虽然他坐在轮椅上,却丝毫不减弱他的能力。

师傅这么多的弟子当中,若心觉得只有自己帮不了任何忙,所以三爷爷并没有教她,她已然明白自己只会给他们增添麻烦,每日里只是安静地守灵,不去过问任何事情。

此刻,葬礼的事情已安排妥当,只是等着明日入土,众人这才有了些许的空闲。

“师兄。”若心回应了一声,目光重新收回。

“小师妹,你还记得这副书斋联吗?”此时他们站在师傅的书斋外,所谓书斋,其实是师傅经常抚琴的地方,堂前挂着一幅对子,上面写着:“风声度竹有琴韵,月影写梅无墨痕”

字迹觉得有些熟悉,却也显得生嫩。钱棻接着道:“这是那一年师傅过寿时,大家为了博师傅一乐,对对子的时候你写的,你走后,师傅叫我把你写的拣了出来,连着看了好久,然后让我弄平了休整一番,就当做书斋联,每次我扶他老人家出去晒太阳的时候,都要停上一会,看一番。”

若心终于记起来了,那笔迹的确是自己的,尽管一直在学习书法,那时候也算有了些许章法,但是她的笔迹定型也才是这两年的事情。两年前写的字,虽说也很工整,用笔是楷书,然而却总显得稚嫩。如今,她自己都认不出来,只是觉得无端熟悉,师傅却那么郑重地做了书斋联。

要知道,那样的字迹,现在的她自己都是看不上的。

“师傅——”若心轻声念着,像是有什么在一点一点吞噬她的心。

“所以那一日,我便要你执笔,写挽联,师傅在天有灵,也会开心的。”钱棻走到若心身旁,安慰道。

她和三爷爷刚赶到苍穹山,师兄就要自己写挽联,那时觉得不明所以。她学汉字,有一部分是跟着阿娘学的,有一部分是跟着三爷爷学的,她想到三爷爷曾经被逐出师门,便用三爷爷笔迹写了一幅挽联。

“我答应了师傅,一定还来看他,现如今我来了,可是师傅已经走了。”若心轻声道。

钱棻向着远处望了望,“师傅疼你,那是我们都有目共睹的,如果是在十几年前,我或许还会羡慕一番,甚至会嫉妒,然而到了我这个年纪,什么都看得淡了,师傅疼你,我们做弟子的看着也开心。去年过了夏至,师傅就开始渐渐神志不清了,谁是谁也慢慢分不清楚了,却唯独记得你。有时候会发脾气赌气不吃饭,只要跟他说‘吃了饭就能见到若心了’,他就会乖乖地吃饭,已经开始遗忘事情的他,吃过饭以后却总是追着问‘若心什么时候来?’,见不到你就说我们骗他,可是到了第二日,也就忘记了前一天发生的事情。总是见不到你这个法子有时候也会失灵,但是有几次,刚刚骗他吃过饭,你就真的来了,别提他有多高兴了。可是毕竟你来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的,所以每次看着他不停地望着窗外等你,那时候,身为弟子,就会觉得无比绝望,也时刻盼着你能来,来了能多留几天。有一次推师傅在院子里晒太阳,他得意地跟我说,他早就把自己毕生的本事都教给你了,只不过他跟你说还有绝活没有教你,其实是怕你知道从他那里学尽了本事之后,就再也不来了,所以才骗你。那一天夏师弟也在,看着师傅的神情,愣是把眼泪吞了回去。”

“夏师弟当时就说:‘都已经不怎么清醒了,说起话来却像足了小孩子的性子。’”

若心听着师兄平淡地讲述师傅生命里最后的时光,想象着师傅像孩子一样撒娇赌气的样子,心里一酸,眼角滑下眼泪来。

“师傅,对不起!”若心蹲下身子仰天望着,心底的酸楚一层一层蔓延开来,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师妹你别难过,师傅不怪你。”钱棻俯下身,拍了拍小师妹的肩膀。

他已过了不惑之年,双亲尚在,所以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最亲近的人离开,可是,若心还小,却过早地经历着疼爱自己的人死去的悲痛。

“师傅临走前回光返照,嘱托我说有几样他已经包好的东西是要留给你的。师傅走后我一直没有时间拿给你,今天我去书斋看了看,就给你带过来了。”钱棻拿出一块用青色的布包裹着的东西,方方正正的,看着是书一类的物品。

若心颤抖着手接过,一层一层打开,映入眼帘的《青山琴谱》几个字,正是若心所写的。那是师傅毕生的心血,收录了许多琴谱,其中就有陈爱桐密不外传的《阳春》,还有从陈爱桐之子陈星源和入室弟子张渭川处学来的《潇湘水云》、《雉朝飞》。

“师傅为何把它留给我?”若心惊讶道。

“师傅疼你是一方面,再者,你确是师傅所有的弟子中最有天赋的,师傅这么做只怕自有他的道理,再加上你和白三爷的关系,留给你才是万全之策。”钱棻说着,站起身,最后望了一眼书斋,转身又顿住了脚步,“师傅走了,我也该离开了,真不知道,以后这里会是什么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