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家长闲谈订婚约
挂钟响了七声之后，有佣人上楼说是饭菜已经布置好了。陆华诗带着宁鸢儿和泽拓下楼，她对泽拓这个孩子很是喜欢，小孩子懂礼节，知道是家里教养不错，说话间笑得开朗，知道是心性纯良。而且，她一直都觉得男孩子很好，虽然鸢儿懂事，可是毕竟是一个女孩子家的，总归是要嫁出去的，嫁了人生了男孩子也不姓宁。她自己肚皮不争气，本想给宁霖琦讨个小老婆，可是跟他说了一次之后被他骂了一顿，吓得她再也不敢提了。她这心里是有愧疚的，每次看到别人家乖巧的男孩子也喜欢亲近。
“你跟我说说，尧溪冬天那么冷，人们怎么出门生活呀？我觉得临安的冬天已经很难过了，屋子里放着火盆，被子里藏着暖炉也不管用。”陆华诗少有如此健谈的时候，宁霖琦一直觉得自己养了两个女儿的，大女儿虽然会管家，但是对于有些事情比小女儿还羞涩拘谨。比如，跟男性谈话。如今看她同泽拓说话，也觉得新鲜有趣。
“其实入了冬之后尧溪人都是不出门的，他们就像小老鼠一样，将粮食仓起来，容易冻坏的蔬菜就放在地窖里。等到要吃了就去取。他们的屋子，墙是中空的，这样子，烧火之后的烟带着热气充满了墙，就会把墙烘得暖暖的，如此一来，屋子里也就暖和了。”泽拓说的起劲儿，陆华诗也听的聚精会神的，“他们那里会种葵花籽，冬天里炒着吃，有很多人牙都因为嗑瓜子磨掉了一块。屋子里也会放上火盆，还会把土豆和番薯放在里面，烤熟了就可以吃了。”
“尧溪那么冷也有番薯？”陆华诗虽然吃惊，却没有表现出来，这也是一个大门闺秀的矜持。
“是啊，烤番薯很好吃的。”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再讨论尧溪了，来看看我们临安的美食。”宁霖琦笑着打断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让泷孜坐上座，“泷孜先生在临安住了有一段时间了，可了解临安的菜讲究什么？”
泷孜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多是海鲜，桌子中间的鱼躺在浅口盘子里面，半截身子淹没在红棕色的汤里，鱼身上还有棕黄色的姜丝和白色的葱丝。
“我只知道临安海鲜出色，菜品清淡，不知还有什么？”
宁霖琦笑了：“临安菜，最考究厨子的手艺。海鲜食材嘛，哪个打渔的没有，可是这有的人就做不好吃。做一道菜，厨子要选材，看材料想做法。比如鲫鱼，它是河鱼，诶，用它煎着吃就不如熬汤。海蜇皮呢，一定要用嫩白菜心来搭配，白菜身上的白菜心凉拌口感最好。这香螺，有人喜欢水煮，可是有厨子就喜欢用酱炒。”
“酱炒？”
“是啊，这就是，这酱呢，咸香甜辣，可一点也不清淡。就是因为味重，才被很多人喜欢。”
“哈哈，这就跟人一样嘛。一个有慧眼有能力的人，无论遇到了什么人才，都能帮助他发挥最大的威力。而且，这人呢，以这个面目放到这个位置能发挥作用，换个面目放到另一个位置也能发挥作用。关键哪，都需要看厨子能不能根据这块材料和客人的口味做出调整。”泷孜扦了一块鱼肉放到嘴里，“人生就像做菜，嗯，味道不错，是个好厨子。”
“还是泷孜先生厉害，能把这小小的做菜上升到选人人生上面。人生处处有智慧，关键还是要去用心体会啊。”宁霖琦为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吹捧奉承，泽拓低头吃饭敛去眼中的厌恶和不屑，这样的情景看多了，也着实觉得恶心。
他只是对这家的女人能上饭桌表示惊奇。在家里，他母亲都是独自吃饭的，而父亲身边是妆容夸张衣着绚丽的卖艺女子作陪。他一直不懂那女子的作用究竟是什么，不过是在旁边给他倒一两杯酒，听他喝酒之后发出“哈——”的叹息声，也不说话。最为关键的是，他以为他父亲是好色的，可那女人抹的实在是太难看了，别说长得比不上他母亲了，就连他瘪嘴的太婆都赶不上。
宁鸢儿和母亲端着饭碗一声不吭得吃饭。这桌子上的饭都赶上过年的了，宁鸢儿想着，国人热情好客，就算豺狼来了都会拿出家中最好的储备粮最好的酒去招待他们，真是热情淳朴得愚蠢了。
“吧唧吧唧”这羊肉做的真好吃，刚吃完一块抬头，便看到了母亲严厉的眼神，立刻将筷子转移到另外一盘菜上，闭上嘴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这桌子上虽然坐着五个人，但是主角却只有两个。宁鸢儿也没听他们说了些什么，反正都不关她的事，饭桌上这么多的肉菜都让她顾不过来了呢。她这辈子，只对两样东西没有免疫力，一样是美食，另一样是美人。美人也分男女，女人呢，很多或许看起来不漂亮，但是装饰一下，换个发型就能变许多。可这男人么，就没有那么多花花绿绿的东西挡眼了，只要收拾的干干净净，把头发理好，这好不好看就能显现出来了。她觉得，见过的人里，能称得上顶美的就是云家的小儿子云禄了，然后就是蓝元帅的儿子蓝雪臣和季家的独子季浩源，想想后面那两个大人物都被夏曦瑶握在手心里就觉得各种羡慕嫉妒恨啊。当然，她四五岁的时候一直梦想着嫁给云禄，并死皮赖脸的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跑，现在还被大家拿出来说笑一番。她母亲听了她不要脸的事迹，气的差点拿玉搔头打她。
不过后来她就对云禄死心了，因为她觉得，他可能不喜欢女人。都说男生女相主富贵，可这云家已经是临安的首富了，再富能富到哪里去？所以剩下的选择就一定是贵了，怕是这云禄会被哪个位高权重的大老爷们看上，被掳过去做什么贴身官员。这古代的皇帝不是就很喜欢养什么男宠啊之类的么，什么龙阳之好，什么断袖，什么吃桃，她可是能把这几段历史倒着背上来呢。
至于旁边这个男孩子？哼，这么能装乖，她祝愿他到时候能被一个五短身材的人囚禁起来，上演一段你不爱我我爱你的旷世奇恋，最好能在史书话本上留下痕迹。此时她正在脑海中搜寻究竟哪个男人会比较合适，却突然发现父亲那边已经放下筷子吃完饭了。
宁鸢儿也放下筷子，起身跟着母亲坐到沙发上。现在大家谈论的话，她是能够听懂了，不仅能够听懂，还跟她有莫大的关系。
“鸢儿今年几岁了啊？”泷孜像是怕吓到孩子，放低声音，僵硬地笑着像童话故事里想吃掉小红帽的狼外婆。
“已经十一周岁了。”宁鸢儿全程都在“甜甜”得笑着，可惜没人告诉她，她笑得有点夸张，有点傻气。
“十一岁啦，按照江卓的传统，再过三四年就要出嫁了。”
宁鸢儿笑得更开了，嘴巴裂到了耳朵上，眼睛都被挤没了：“不会啦，现在江卓十八九岁出嫁的也是很常见的。”
陆华诗看了她一眼，宁鸢儿立刻又闭上嘴巴只展示出一个笑脸了。看了她这个样子，陆华诗心里那点气也没了，这个女儿总是这么讨喜，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孩子笑得都跟年画上的童女一样了，她又怎么能下得去手呢？
“婚姻大事，媒妁之言，都是父母之命。”陆华诗温温柔柔地笑着，“哪能像这孩子说的这样。按照江卓的习俗，男方若是想求亲，需要先下帖子，若是女方有意思，就会拿着女儿家的生辰八字，男方也拿着男孩子的生辰八字，接着两家一同找到算命先生合婚。看两个人是不是适合在一起，这一过程一般没什么波澜的。最后呢就是定日子，什么时候下聘礼，什么时候成亲。”
泷孜仔细听着，点点头，冲着宁霖琦说：“看来还是夫人懂得这些礼节，您这个父亲还是需要多学习一下啊。”
“哎，我这脑子记不住这些东西，这一家人里面有一个能记住就可以了。”宁霖琦摆摆手。
“既然如此，那我改日登门，将犬子的生辰贴带过来，我们再好好商议一番。”
宁鸢儿和泽拓听到这句话不约而同瞪大了眼睛，在心里喊了一声：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才不要跟这个家伙定亲！
“嗯，小孩子还不懂这些，就只知道每天玩耍了。”陆华诗见女儿丝毫没有像自己当年一样，露出羞涩的神情，只以为她什么都不懂呢，“看来以后应该好好教育她了。”女孩子出嫁之前都要接受家里的训练的，不然洞房花烛夜怕是会拿着烛台对着自己丈夫不让他上床的吧。
宁鸢儿有点笑不下去了，她哪里是什么都不懂，她懂得可是太多了。想到刚刚对面的男孩子还跟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上演虐恋情深，转眼之间就要变成自己的未婚夫了，她心里承受不了啊！现在，好想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学大猩猩那样狠狠捶自己的胸口，说不定还能吐血写一封血书。她垂下眼，将各路神仙拜了个遍，什么观世音玉皇大帝泰山娘娘的，连风婆婆都不放过。可惜她这个不虔诚的信徒并没有感动上天，泷孜叔叔和父亲的友好会谈就以亲家结束，搞得跟她已经嫁过去了一样。
将泽拓送到门口，两家人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偏偏要让他们两个握个手。一向本着男女大防的母亲到了现在也只能听她父亲的。
宁鸢儿伸出右手，想做一个乖宝宝，泽拓也就顺势拉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很热，似乎还出了汗，随着热度蒸腾出了热气，她觉得自己的脸也被这热度蒸红了。
她只是不知道，此时的泽拓看着她娇羞酡红的两颊，只觉得刺眼。不自觉的，动了动自己的小拇指。
宁鸢儿收回手的时候只觉得小手指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抬头便看到了泽拓的脸。他的脸上挂着笑意，可是眼睛里却全都是嘲讽。她在背后窝着自己的痛处，仇恨得看他一眼。
泽拓这个人，不是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