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她们进去的时候赵氏和张玉琳已经在了，看到她们进来，张玉琳脸上明显松了一口气，何姨娘昨天告状又被老太太破口大骂的事情早就传遍全府了，如今的张玉琳恨不能找个地缝自己钻进去，可她只要在这府里待一天，就要受着赵氏和老太太的气，今日自从她进门起，赵氏就没给她好脸色看，老太太也像看不见似的，装聋作哑。
昨儿何姨娘是哭着回去的，得知事情的经过，张玉琳气得对何姨娘破口大骂：“说了让你不去，你非要给我去出头，我早就说过胳膊拧不过大腿，太太是老太太的侄女，咱们怎么可能斗得过，你偏不听，现在好了，让我被全府看笑话，你满意了吧？”
何姨娘也窝了一肚子的火：“我这么做是为了谁？太太不带你去宋家的时候你是怎么哭哭啼啼到我这来的？让我去跟老太爷说去，现在出了事情了，就全部都是我的错！你以为我爱受老太太的白眼，你以为我乐意让老太太骂下贱啊？我还不是为了你吗！”
“口口声声为了我，你如果真的是为了我好，你当初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是我哭着求着要你把我生下来的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生我完全是为了你自己，你当时一定特别希望我生下来是男孩子吧？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老天就是没能让你得逞，你想用孩子把爹爹拴在房里，做梦去把！”
“啪！”何姨娘扬手就是一巴掌，直打得张玉琳脑袋嗡嗡作响。
“想不到我生出来的你就这点出息！你给我滚！”
何姨娘称病没来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从来也没把一个姨娘放在眼里，自然也无足轻重，只是张玉琳就算有万般的不愿意也不能再称病，还得硬着头皮来。
请安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惯例，张玉纹张玉梅乐呵呵地拍老太太的马屁，直把老太太哄得高高兴兴，若是在平时，张玉琳也会插几句话，出了昨天这样的事情，这回张玉琳难得跟玉华站在了同一条线上，静静地坐着看着温馨的一幕。
过了一会的功夫，茶也吃完了，该看的戏也演得差不多了，玉华就要跟着姚氏告辞，忽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丫鬟禀报：“老太爷回来了，去换官袍了，让几位太太小姐等上一等，老太爷很快就过来了。”
玉华只得又坐下来，不过她心里是有些奇怪的，老太爷来就来，何必要把她们都留下来。
众人等了没多一会儿，已经换下官袍的张延年就走了进来。
玉华等人起身文案，张延年就挨着老太太身边坐了下来，有丫鬟上茶，他也不动，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张延年不说话，众人就有些摸不着头脑，最紧张的当属赵氏了，她才犯了事情没多久，虽说昨天何姨娘闹到张延年跟前的事情最后赵氏占了便宜，可张延年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老太太可以三番五次给她开恩，不相干的人也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张玉琳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张延年毕竟是一家之主，如果他的态度表现得太过分，他在这个家里就失了威信，以后他说出去的话，怕是也没多少人会听了。
果然，张延年的目光落在了赵氏身上，又看了老太太一眼。
“我不是让三媳妇禁足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噗通”一声，赵氏就跪了下去，刚要开口哭诉，老太太先开了口：“是我让她来的，你说了禁足，她又没出府，只不过来给我这个老太婆请安，难道这也不成？”
本来没多少怒气的张延年，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怒火中烧，连眉毛都翘了起来，“你给我闭嘴！”
玉华算是看出来了，老太太本想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却没料到，这么多人在场，张延年堂堂的辅国公，面子和尊严往哪里搁。
这话要是没人的时候说，张延年还不会这般盛怒。
玉华拍拍裙子上的褶皱，目光落在赵氏身上，好戏很快就要上演了。
此时，张玉琳在脖子后面挠了一把，她贴身的丫鬟往她的脖子上一瞧，吓得“啊”了一声，指着张玉琳的脖子惊呼：“四小姐，你这脖子上……”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张玉琳身上，张玉琳一张脸涨得通红，她急切地问：“我的脖子怎么了？”
姚氏走过去看了一眼，也是吃了一惊，“这……”姚氏看了赵氏一眼，显得十分为难。
“怎么了？”张延年沉声问姚氏。
“四小姐的脖子上，起了一圈疹子。”姚氏如实说道，“许是痒得厉害四小姐挠得多了，皮都破了”
张玉琳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张玉纹也走了过来瞧了一眼，满脸的担忧：“四妹妹，你不要再挠了，越挠会越痒的，四妹妹你是不是吃了外头不干净的东西吧？我那里有一瓶膏药，对这种疹子有奇效，不如四妹妹同我一起去拿，也好早些解了四妹妹的疼痛。”
张玉纹这番话说得恳切，任谁听了都像是姐妹情深的样子，张玉纹大概想到这事情跟母亲脱不了干系，所以她先下手为强，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张玉琳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上面，反正张玉琳是个蠢货，只要说能让她的痛缓解，她肯定不会再多想的。
只是这一回，张玉纹却猜错了。张玉琳的贴身丫鬟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老太爷明察，从昨儿早上道现在，四小姐都好好地呆在院子里哪儿都没去，而且水米未进，更加不可能吃外头不干净的东西，还请老太爷替四姑娘做主！”
张玉纹眉心皱了起来，她忽然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现在这样的场合，母亲不适合说话，她刚要说什么，就听见张延年开了口：“做什么主？你说来听听。”
那丫鬟开口道：“奴婢只知道四小姐是今天早上穿了新衣裳后开始挠脖子的，这衣裳是三太太房里的孙嬷嬷送来的，说是新做的衣裳。”
听到这里，赵氏已经明白了，她用旧料子的事情败露了，但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狡辩：“胡说！都是一样的料子做的一样的衣裳，其他几位小姐都没事，只有你家小姐起了疹子，自己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居然赖到我头上来了。”
说着赵氏瞄了一眼，幸亏今天张玉华没穿新衣裳，要不然她还不能这般的理直气壮。
张玉梅也开口道：“就是，母亲给咱们做的是一样的衣裳，昨儿送来的衣裳我跟二姐姐都穿着，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莫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其他几位小姐穿的新衣裳都好的，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张延年道。
那丫鬟道：“老太爷明鉴，四小姐穿的衣裳的料子跟二小姐三小姐的是不一样的。”
张玉梅直接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赵氏想伸手去拦却还是慢了一步，张玉梅几步奔到张玉琳跟前，拉起的衣袖的一角又拉了张玉琳的，喝道：“你这奴才眼瞎吗？你瞧瞧，明明就是一样的料子一样的款式，哪里就不一样了！”
那丫鬟支支吾吾了半天再没说出一句话来，张玉梅洋洋得意地说道：“我算是看明白了，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你们主仆就会血口喷人，叫你们拿出证据来，怎么不说话了？”
“玉梅，你快过来。”张玉纹低低喝了一声。
丫鬟哭道：“老太爷，奴婢是乡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两款面料有什么不同奴婢实在说不上来，大太太是见过世面的，三太太若是行得正坐得端，敢不敢叫大太太看看三小姐和四小姐的衣裳。”
赵氏恨得牙根直痒痒，对着张玉梅剜了好几个白眼，她这个小女儿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居然眼巴巴地跑过去送死，拦都拦不住。
“老三媳妇，这丫头说的话你可听见了？”张延年问赵氏。
赵氏额头上开始冒汗了，料子有没有不同她心知肚明，可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得硬着头皮上了，“媳妇没有疑义。”
赵氏心里想的是，她给张玉华的料子跟张玉琳的一样，昨天送去的衣裳，孙嬷嬷去问了姚氏和张玉华都一口咬定衣裳没有不合适的，或许姚氏根本就没看出来那是受过潮的料子。
“这……”姚氏却是有些为难。
“老大媳妇，你只管去瞧，是什么就说什么。”张延年安慰道。看到赵氏那般胸有成竹，张延年不相信那丫鬟的话，而且他打心底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辅国公府，而当姚氏回禀“三姑娘衣裳的料子是新的，四姑娘身上的料子是在仓库里受过潮的，而且还发过霉”的时候，张延年是不太能相信的。
沉默……沉默……除了张玉琳挠脖子时指甲抠在肉上的声音，再听不到一丁点的声音。
“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姚氏说道：“昨天孙嬷嬷拿来七小姐的衣裳……”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听出她后面要说的是什么了。
“你——”张延年指着跟在玉华身后的青瓶道：“去把昨天送到七小姐屋里的新衣裳拿回来。”
“是！”青瓶领命，快快地走了出去。
不一会青瓶就抱了几件衣裳走进来，姚氏接过来一摸，双手都颤了起来，脸上瞬间挂了两行清泪：“弟妹，你好狠的心哪……玉华是二弟和弟妹临走前托我照看的，若是她出了什么岔子，你可叫我怎么跟二弟交代！”
不用多说，玉华的料子是什么样的，已经真相大白了。
张延年气得连茶碗都摔在了地上：“想不到，我张延年的府上，竟然藏着这样的龌龊！你还有什么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