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青瓶走后，玉华铺了纸开始练字，之前几天决定练雁碑体是为了最后掩人耳目，写了几天之后她发现练字的时候整个人都会静下来，就可以思考许多自己的事情，无论如何，呆在辅国公府并非长久之计，可要是想走出去，就需要一正当的的理由，前世她在后宅时间太短，并没有太多的经验。上次张少泽说下次张少宣张少晨带他出去玩的时候可以带上她，或许可以从张少宣这里入手。
想到这里，玉华停笔，看了看自己这幅小身板，受年龄和身体的束缚，要想跟着张少宣张少晨出去转转是可以的，要她单独行动，最少还得三四年的时间。
刚活过来的时候她一刻都不想多等想要报仇雪恨，可是到了如今，她也只能从长计议，要想把楚炎从龙椅上拽下来，她真的需要好好想想对策，与其干着急，不如静下心来好好合计合计。
“怎么发起呆来了？”此时忽然有一道声音传来，玉华惊得手里的笔都掉在了地上。
一回头就看见张少晨款款走了进来，他今天穿着绣了竹叶的白袍，整个人显得器宇轩昂，玉华道：“三哥。”
张少晨把掉在地上的毛笔捡起来，放回桌上，“想什么呢？那么入神，我在窗边站了那么久都没发现。”
“也没想什么，就神游了一会。”玉华叫来丫鬟给张少晨上茶，“三哥，你没去学堂吗？”每天这个时候正是张少晨学习的时候，今天站在她这里，玉华还是有些吃惊的。
“今天有些累，不想去。”张少晨挨着玉华坐下来，“今天来是有点事情跟你说。”
“三哥你说。”
“那天在宋家，你做的那首词……”顿了顿，张少晨道：“真的是你自己做的吗？”
玉华拢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张少晨这是开始怀疑自己了吗？之前她写雁碑体的时候，就引起了张少宣的注意，虽然他们不可能猜到她身上所发生的的一切，但怀疑是肯定的，她以为在张少晨这里拿了字帖每天去练就能亡羊补牢，没想到还是引起了张少晨的怀疑。
玉华道：“是我自己做的，三哥，有什么不妥吗？”
“你那首词锋芒太露了，那天在宋家的有不少人，这几天已经传了大半个京城了。”张少晨道：“无论如何，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情。”
玉华叹道：“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听到她这句话，张少晨就明白，自己的猜想是对的，他这个妹妹，一直在隐藏自己的锋芒。
“三哥是在好奇我为何忽然就不隐藏了吗？”玉华淡淡一笑，一本正经地编起瞎话来：“隐藏自己是为了不招惹是非，可惜事与愿违，还搭上了我的名声，如果再不做点什么，我这辈子都要毁了，我想了一下，这笔买卖实在划不来，我只需在适当的时候露出来一点点，就足够了。
她不会告诉张少晨自己前世是皇后，像张少晨这样的人，心思再缜密也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自然不会想得那般周全，所以她猜到了张少晨心里想的，就顺着他所想的说了下去，以后，也只需一同样的理由去搪塞张少宣。
虽然张少宣比张少晨年纪大，但论起城府，张少宣显然不及张少晨，所以只要张少晨相信了，张少宣自己也是相信的。
“所以，你找我要雁碑体的字帖，也是为了……”
玉华接着说道：“不错，我娘的陪嫁里就有一本雁碑体的字帖，从小我就喜欢那字体，所以一直在练，练这种字体的人太少，直到前几天我看见三哥也在练这种字帖，就想了个名头，说是跟着三哥练的，外头说起来也是名正言顺，三哥，你不会怪我吧？”
张少晨其实是很震惊的，想不到这个他从小就疼爱的妹妹居然隐瞒着这样大的秘密，他有些爱怜地摸了摸玉华的头：“连我都被你骗了。”
玉华道：“三哥，你是第一个来问我的。”
“如果我一直不问，你是不是一直都不说？”
玉华点点头，张少晨有些无奈，他好似重新认识这个妹妹一般看着玉华，刚才玉华同他说话的语气，完全不似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思维成熟，逻辑清晰，她若是男儿身……
千言万语，最后化为轻轻一笑，张少晨依然宠溺地看着玉华，笑道：“瞒得很辛苦吧？”
玉华也跟着笑了：“很辛苦。”
“没事了，以后有三哥在，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午饭是水晶虾饺，张少晨留在樟园用了午饭就回去了，玉华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就去睡午觉。
青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她问樟园的一个二等丫鬟柳儿：“小姐呢？”
柳儿轻声说道：“小姐在屋里睡觉呢，青瓶姐姐，你去干什么了呀？”
七小姐近身的事情一向都是青瓶在伺候，旁的丫鬟从来插不了手，可是今天从早饭过后回到樟园就没看见青瓶了，就连中午七小姐和三公子一起用饭的时候都是柳儿在伺候，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小姐叫我出去办点事，行了，你在这守着吧，我去看看小姐醒了没。”
玉华这一觉一直睡到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青瓶也很识趣地一直没有去打扰她，听到里屋有动静，青瓶端了一盆水进去伺候。
玉华道：“怎么样了？”
青瓶一边给玉华擦手一边说道：“小姐，我去看过了，许是三太太害怕被人议论，给二小姐三小姐做的衣裳里面有跟小姐的是一模一样的，可那料子我瞧了，都会今年最新的，成色比咱们房里那几件亮一些，四姑娘的衣裳跟小姐的用的是一样的料子。”
赵氏还算有些头脑，知道拿相似的料子做一样的衣裳，如果到时候姚氏追究起来，只怕她会说“料子颜色款式都是一样的，二姑娘三姑娘穿得，偏偏你张玉华穿不得。”
赵氏当家多年，想必从中得了不少利吧。
玉华叫青瓶把二姑娘三姑娘那里跟她的衣裳颜色样式一样的衣裙挑出来，其他的都撤了下去，晚上依旧去姚氏屋里吃饭，回到樟园后，她早早地洗漱了，只说累了要早点歇着，青瓶伺候她上了床，放了帷幔，熄了灯就出去了。
青瓶走后约一个时辰，玉华摸黑起来，从床底下摸出实现准备好的夜行衣，悄悄地出了门，一路来到张玉纹和张玉梅所住的院子。
京城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后院都有护院，辅国公府也是一样，好在之前她替楚炎办事的时候就夜访过辅国公府，还跟护院交过手，那些都不是她的对手，辅国公府真正的高手是张延年安插在书房附近的暗卫，那次若不是楚炎不放心跟着来，她险些就被那些暗卫活捉了。
好在这里距离张延年的书房甚远，惊动不了暗卫，玉华也就放下心来，她悄悄绕到张玉纹卧房的后面，轻轻地掀开小窗，手脚麻利地从窗户里钻了进去。
屋里黑乎乎的，张玉纹已经睡了，玉华走到床头，看着熟睡的张玉纹。她以前看过一本书，树上说相由心生，可是不管张玉纹平日里有多少心计，睡着的她看上去却是那么的无害。
借着窗外的月光，玉华在柜子里找到了张玉纹今天新得的衣裳，她从随身带的包袱里拿出一件一模一样的，迅速交换后，原路返回。
回到樟园后玉华把夜行衣藏好，也许是下午睡得时间太长了，翻来覆去却怎么都睡不着，不知怎的就想到了下午张少晨说的话。
她做的那首诗已经传遍了大半个京城，那么，会不会传到楚炎耳朵里去呢？这首词是她很早以前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填的，她很喜欢，也从未示人，那时候她还不认识楚炎。她不太确定，跟着楚炎那么长时间，她是否在楚炎面前提起过这首词。
说过吗？她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可答案一直都是模糊不清的。
第二天玉华跟着姚氏去给老太太请安，刚一进院就看见同来请安的张玉纹张玉梅姐妹俩，姐妹俩都穿着昨裁缝送来的新衣裳，张玉纹一身浅粉色的纹裙，裙子上绣着荷花，腰间一条软带束着，腰身显露无疑。张玉梅则是一身浅碧色，除了裙子上绣着兰花，其他同张玉纹无二，只是张玉梅长得丰满些，那软带束在她腰上，隐约可见上下两层肉。
张玉纹十分亲热地挽上玉华的手：“七妹妹，昨儿新送来的衣裳，怎么没见你穿呢？你瞧瞧，我和三妹妹都已经换上了呢。”
张玉纹晃着脑袋，头发上那支簪子上的东珠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晃动，明晃晃的十分扎眼，这世上怎的会有如此不要脸的人呢。
她说出来的话诚恳真挚，相比之下，玉华的冷漠就显得十分不近人情，身后的下人也都觉得跟着张玉纹这样的主子脸上才有光，毕竟二姑娘张玉纹在京城颇有美名，其他几位姑娘平淡些，可这七姑娘，却是跟二姑娘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的比。
玉华回了礼，却没说话，她注意到张玉梅手不时地抚上脖颈，转身就进了屋，青瓶快步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