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眼看着丈夫这一关不好糊弄了，老太太决定先自己明哲保身，遂哭道：“那是老三房里的事情，我哪能事事想得那般周全，咱们府里一向都是各房管各房的，现在中馈又都是我在打理，我就算长八只手都不一定够用的。老爷你想想，咱们府上这么一大家子，多少张嘴都等着要吃饭，我要是各房的事情都去管，成什么样子了，就算我有那个精力，人家还不一定乐意呢。”
“就算如此，你这个当婆婆的也脱不了干系，我知道你素来偏心三媳妇，可你再怎么偏心也不该事事由着她的性子胡来。”张延年的语气微微弱了下来。
老太太活到这个年纪，怎么可能不知道张延年喜欢听什么，若她没有这个手段，当年就不会把张延年稳稳地抓到手，所以她接着说道：“老爷，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虽然这件事情不是我的错，但归根结底跟我也脱不了干系，我是妇道人家，想事情没有老爷那般周全，老爷你既然这般说了，我也知道这件事情传出去怕是对老爷的声誉不好，你放心吧，三媳妇那边我去说说，也怪我疏忽了，以前都没怎么察觉，不管怎么说，勇儿都是我的儿子，说破天四姑娘也是我的孙女，要怪只能怪她的母亲是做姨娘的，这也怨不得旁人，是她自己的选择，我去跟三媳妇说说，叫她以后对四姑娘好一些。”
一番话说下来，把张延年哄得服服帖帖的去上朝了，张延年走后，老太太从屋子里出来，十分厌恶地看了何姨娘一眼，冷声道：“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跟外头市井的泼妇有什么两样，你好好瞧瞧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就敢跑到我这里来撒野？你别以为告到老爷跟前你就有靠山了。”
张延年走的时候叫丫鬟把何姨娘搀扶起来了，此刻何姨娘整了整衣衫，看着老太太的眼神丝毫没有畏惧，反倒透着几分嘲讽。
老太太怒道：“当年你爬勇儿床的时候就该知道今日是如此的下场，怎么？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吗？四姑娘过得今日这般，怪得了谁？当娘的下贱胚子，生出来的小贱人能好到哪里去？”
何姨娘紧紧地抿着嘴唇，几乎咬出血来，她原先以为不管赵氏怎么欺凌她们母女，老太太是不知情的，不管怎么说，四姑娘都是老太太的亲孙女，可她万万没想到，今天被她这么一闹，老太太才露出了真面目。
“呵呵……”何姨娘忽然笑了起来，眼泪顺着她的眼角一滴一滴流下来。此刻就好像有一个大巴掌打在何姨娘脸上一般，火辣辣的疼，她最后看了老太太一眼，告诉自己，一定要记住老太太此刻嚣张狂妄的脸以及她所受的苦，她暗暗告诉自己，这一切，她一定要讨回来。
何姨娘抓住丫鬟的手，挺直了腰板，“回吧。”
里屋，好戏看得差不多了，一杯茶也快喝完了，等老太太进来后随便说了几句话，就借口乏了叫她们都回去，张玉纹张玉梅神色担忧道：“祖母，你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老太太心头一暖，她最疼爱的就是玉纹玉梅这姐妹俩了，如今看来，她没白疼她们两个，当即笑道：“祖母没事。”
张玉华却是一点都不想在这里多呆，她跟老太太也没那么多情分，做不到像张玉纹一样去给老太太捏腿那样的事情，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房后青瓶给她倒了一杯水，玉华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心里烦闷得很，她实在不喜欢过这样的生活，在沙场上厮杀惯了，整日里看着这些女人为了一点芝麻米粒小的破事勾心斗角争来争去实在是烦死了。要不是如今被困在张玉华的身体里，她早就想办法逃脱了。
在宋家的诗会上，她本没打算出风头，可她又觉得既然占着这姑娘的身子，也该做点好事，至少不能让她的名声再坏下去，可是现在她反倒有些后悔了，她那样的确会挽回张玉华的名声，却也太惹眼了，不晓得接下去会有什么事情等着她。
她不打算就这样安安分分地在这后宅里呆一辈子，她还有大仇未报，可是如果一直呆在这个地方，她是绝对没办法报仇的，她需要想一个法子。
“小姐，摆饭吗？”小姐从老太太屋里回来就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青瓶也不好去打扰，可这都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了，小姐还坐在那里，青瓶便上前去问。
“不用了”玉华站起身摆摆手，她没什么胃口，“就去大太太屋里用。”
难得今天张少泽不在姚氏屋里，玉华安安静静吃了一顿饭，丫鬟们撤了饭桌，玉华就坐着跟姚氏说话，这时候赵氏身边的孙嬷嬷带着几个丫鬟进来了。
“给大太太七小姐请安。”孙嬷嬷福了福身道。
玉华手里翻着书没说话，姚氏笑道：“孙嬷嬷快起来吧。”
孙嬷嬷叫身后跟着的几个丫鬟上前，笑道：“年前咱们府里给各位小姐公子量了尺寸，做好的衣裳昨儿个到了，这是七小姐的，老太太叫送过来给七小姐瞧瞧，若是有哪里不满意的地方，再叫裁缝拿回去改一改。”
青瓶和其他几个玉华屋里的几个丫鬟接了衣裳过去，玉华瞧了一眼，那些衣裳全都是粉色湘色，十几岁的小姑娘，真是明艳动人的时候，穿着这样颜色的衣裳也着实是好看，只不过她不喜欢。
她从小就喜欢素淡的颜色，后来做了皇后，不得不穿那些华贵反复而又庄重的吉服，她一样的不喜欢，楚炎就劝她：“做了皇后就该有个皇后的样子了，你就委屈一下，有朝臣在的时候传一下，在后宫里，你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这是她被册封为皇后不久跟楚炎的一段对话，那时候，他大概心里还是有她的吧，对于她的小打小闹，也能够忍耐包容，那是一段难得平静甜蜜的日子。
“小姐？”
“嗯？”回忆被打断，玉华回过神来，只见是青瓶在喊她，孙嬷嬷也朝她看了一眼。
“要不要现在就试试这衣裳？”青瓶问道，孙嬷嬷说要等着玉华换好了衣裳去给裁缝回话。
玉华摆摆手：“先收进去吧，我晚上再试。”
“如此，那奴婢就先告辞了，奴婢明日再来，有什么不合身的地方，七小姐明日告诉奴婢。”说完孙嬷嬷就告辞了，出来的时候又看了张玉华一眼，七小姐不试衣服，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孙嬷嬷走后，姚氏叫青瓶把衣裳拿出来，“颜色倒是正的，玉华穿上肯定好看。”
说着就把衣裳接到了手里去看，“奇怪？”姚氏说了一声。
“怎么了？”玉华问道。
姚氏摇摇头：“看上去是顶好的料子，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一时之间说不上来。”
玉华也拿了一件，上手摸了摸，只觉得有些这衣裳有些冰凉，她拿起来问了问，忽然就笑了：“料子是好料子，却是压了仓库没卖出去的，遇上京城雨水多的一年，这料子是发过霉的。”
“啊？”姚氏赶忙将衣裳扔到地上，又将玉华手里的也打到地上，“三房也太欺负人了，发过霉的料子给你穿上，得了病怎么办？”
玉华道：“姆妈不必生气，咱们不穿就是了。”
“怎么能不生气？”姚氏怒道：“赵氏就是欺负有老太太在身后护着没人敢动她才这般嚣张，这衣裳可是要穿在你身上的，你娘远在应天，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去跟你娘交代。”
“我不穿就是了。”玉华笑着安慰姚氏，她虽然嘴上说得轻巧，可眼角却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这些都是她安慰姚氏的话罢了，她没想过要去害人，不过既然有人害到她头上来了，她自然是要还回去的。
别看姚氏嘴上说得狠，她却也没想着把事情闹到老太太跟前去，就算到了老太太那，老太太肯定是会护着赵氏的。
“花喜，你去我那匣子里拿几两银子，照着七小姐的尺寸去锦衣坊买几套成衣来，明天再去请几个裁缝，给七小姐量着做几身。”
玉华总算看出来了，没回在赵氏那里受了什么委屈，姚氏补救的法子都是拿自己的银子再去买好的，既然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她也没什么异议，在姚氏屋里又呆了一阵，玉华带着青瓶回屋了，走的时候把赵氏做给她的那几身衣裳也都拿了回去。
姚氏再三叮嘱：“玉华，那衣裳你可千万不要穿。”
“我知道的。”
回到樟园，玉华把二等三等丫鬟都叫了进来，一人拿了一身衣裳站在屋子里，她叫青瓶去瞧：“你好好看看，把每一件衣裳的样式都记下来。”
青瓶不解是何用意，既然小姐吩咐了，也只得照办，从衣裳的颜色到样式再到上面的花纹，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青瓶才完全记下来。
“小姐，我记下了。”青瓶道。
“你们都下去吧。”待其他丫鬟都下去了，屋里就剩下玉华和青瓶，玉华招手叫青瓶过来，“你去其他几位姑娘房里转一圈，帮我办一件事情。”
